“小友，说笑了。”

星空中的老人缓缓站起身，走到苏云跟前，仔细打量着他，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连我都要走如此近才能真正知道你的情况，更何况我那管家呢，他不过是想让这小姑娘好好试试你罢了。”

“切！”

苏云十分不屑地对那老人甩出一个手指，走动言子清面前，伸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说道：“你这小家伙，怎么讲我都算是你的半个祖师爷，你这是欺师灭祖，你知道吗？等回了天玄宗，我会跟牧野清那个小王八蛋好好说道说道的。”

“小友，何苦为难一个小姑娘呢。”

老人笑了笑，回到他原来的地方，继续盘坐起来，缓缓说道：“你参透了人间？”

“五千年前，我对天玄宗的一个胖子说过，人间就是一盘棋。”

见言子清仿佛陷入了冥想，不搭理他，苏云也觉得无趣，便在星空中盘坐下来，伸出右手，一个乳白玉石的小酒杯出现，远处的星河如流水般飞来，旋转汇入小酒杯中，变成一杯清酒。

“这么多年了，还真有点怀念你这璀璨星河液。那个小胖子痴于棋道，很快就悟出他的人间，你不妨前去问问，他好像叫什么竹间棋。”

老人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你说的是天玄宗大长老。可是你知道的，老夫与南宫老鬼有约，不会插手他后人任何事情，所以老夫不会上天玄宗的。”

“老梆子，枯坐千万年，依旧无法领悟人间的真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苏云喝了一口小酒杯中那闪烁着千万星辉的液体，通体舒泰，长出了一口气，手指向上指了指，小声说道：“你看那个藏在幕后的老混蛋，百万年了，始终没有路过真生，却能够将凡间抓住手中，你可知道这又是为什么？”

老人依旧保持着微笑，淡淡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他化身千万，游戏万劫红尘中，却从不干涩凡间之事。而你却悲悯太多，时不时出手抹平凡间不平事，即便造就天上人间，那也只是你心中的理想国度，不是真正的凡间。”

老人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呢？你如此，是否也是在红尘中历劫，整个中土大陆都是你的凡间。”

“哈哈哈…老梆子，你想象力比我想象的要强很多。你我相交也有百万年了吧，虽然你一直远在星空，可是中土大陆的事，有哪一件能够逃过你的双眼呢。”

苏云身处无垠星空，在这里看点点明星闪烁，分外清晰，再次喝了一口小酒杯中的液体，回味无穷地说道：“老梆子，话说回来，你在这里这么久了，找到通往上位天或者幽冥地的通道了吗?”

“没有。”

老人微微摇头，面容祥和，并没有一点挫败感，淡淡说道：“天算子不是说过，再过三千前，一切便有分晓了吗，我何必劳心劳力，去考虑那些百万年都没有结果的事情呢。”

“你这老梆子。”

苏云指了指老人，又看了看依旧沉默不言的言子清，说道：“你觉得这小姑娘怎么样？能达到天玄剑仙的高度吗？”

“难说，不过一切皆有可能。当年天玄剑仙被情所困，最终又斩断万千青丝，破碎虚空而去，留下了无数遗憾。”

此时，老人才抬头看了看高远的星空，有些向往，也有些惆怅，更多的还是回忆：“你说，如果当年我也表明那一番暗藏许久的情义，对大家会不会更好一些。”

“老梆子，你还有脸说。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模样，老脸都褶皱成疙瘩了，就不要想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情了。”

苏云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向下看去，隔着无穷远，仿佛看到了云断山腰的天上人间，对那老人竖起大拇指，说道：“看来这些年你也没白过，说吧，天上人间到底是什么?”

“天上人间不过是一株草…”

老人仿佛知道苏云迟早会知晓，并没有感到意外，伸出右手，缓缓张开，掌心出现了一株晶莹剔透的翠绿嫩草，弥漫着蒙蒙绿光，在嗡嗡道音中缓缓旋转，显得神秘无比。

“这就是天上人间，不过它才刚长出来，便消耗了老夫大半气血，真不知道它长大之后会变成哪般恐怖的存在。”

“这根小豆芽真这么厉害？连万古无敌，向来以气血旺盛闻名于世的通幽圣体都抵挡不了？”

苏云十分好奇地看着老人手心的嫩草，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却被老人委婉的制止了。

老人和善地说道：“小友，还是不要碰的好，你自己的情况还没搞清楚，我可不敢保证天上人间是否会将你瞬间吸干。”

闻言，苏云伸出的手僵在空中，不再有进一步动作。

苏云知道老人不会骗他，更不会对他有所保留，因为老人是他来到这片中土大陆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族修者——通幽圣体中州人皇盖无敌。

“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它是天上人间，既然上不了天，那么留在人间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或许，你是对的…”

老人双眸之中有无尽星海爆碎，然后再恢复平静，微微一叹，右手缓缓转动，那漂浮在虚空的嫩草便慢慢滑落，离开老人的手心之后，如一颗流星般冲向天际。

与此同时，高耸入云的云断山巅，一团被璀璨绿光包裹的流星冲下，刹那撕裂云断山的护山大阵，落在云断山深处。

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万里山脉，在那团绿光降落之后瞬间崩塌，陷入地底未知处出，留下一个方圆三千里的深坑。

深坑出现之后，满山遍野的绿色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转眼间，满目苍夷，云断山脉周围百里一片苍凉，生机全无。

滚滚天地灵气如巨龙般从远处冲来，带着惊天骇浪般的威势冲向那个深坑，然后消失无踪，令察觉到此处异变的大修者纷纷震惊无比。

天下人间那片院落中，在绿色光团在远空时，便有了感应，一股祥和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出现，将整片院落笼罩，同手扩大的院落附近十里，避开了那毁天灭地的死气侵袭。

星空深处，中皇盖无敌伸手，轻描淡写地从远处星河中抓来一颗荒芜的大星，以无上大神通将它铸成一块石碑，弥漫着混沌仙光在盖无敌面前上下浮沉。

盖无敌心念微动，无数光芒从他脑中飞出，在那块石碑化作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以及一些古老的文字。

待所有图案与文字都敛去光芒之后，盖无敌看向苏云，淡淡说道：“小友，你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我可以一并写上去，将来也能做个念想。”

“算了，这是你自己的墓碑，别带上我，小爷我可还能再活一个百万年。”

苏云摆了摆手，对在墓碑上留名似乎不感兴趣，而走到言子清身边，对盖无敌说道：“怎么说我与天玄宗那几人还有些交情，帮个忙，点化点化这小姑娘吧，牧野清那小王八蛋无欲无为的那一套不适合她。”

“这个，恕老夫无能为力。我答应过南宫老鬼，绝不插手他后人之事。”

盖无敌挥了挥手，那巨大石碑轻飘飘地向远处漂浮而去，入定中的言子清出现在盖无敌的面前，微微皱眉的神情让他有些动容，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当年也算是我辜负了天玄剑仙的一番美意，如今算是补偿给她罢了。”

说完，盖无敌伸手从星河深处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细剑，无穷无尽的星辉向着那柄细剑汇拢，然后融入其中。

远处，一头由星辉幻化的九爪巨龙出现，带着呼啸之声，冲入那柄细剑之中，令细剑产生一阵剧烈抖动，久久之后才平息下来。

完成所有事情之后，盖无敌双手闪烁着凌厉剑气，拍向言子清的天灵盖，令她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过来。

“子清见过中皇前辈。”

清醒过来的言子清第一时间向盖无敌行礼，虽然刚才她陷入冥想，神游太虚，但是神识并未完全消散，当她清醒的那一瞬间，便洞悉了刚才苏云与盖无敌的所有谈话。

“小姑娘，不必这么多礼。老夫只不过将天玄剑仙留下的剑意传给她的徒子徒孙罢了，并不算插手天玄宗之事。”

老人一边招呼言子清起来，一边向苏云或者向他自己解释着什么，然后十分和善地对言子清说道：“回去之后好好参详参详，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这位小友，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果哪天你能完全领悟她的剑意，便是你称尊天玄的时候！”

“多谢前辈。只是，这小子…这位年轻前辈只是个鸿蒙境的小修者，恐怕祖师爷留下的剑意会伤到他。”

言子清再次恭敬地谢过盖无敌，但仍然无法接受，面前这个鸿蒙境的小子，竟然也是前辈高人的事实。

“小友，我看这小姑娘迟早有一天会接近仙道，不如好事成双，你将那《仙引》也一并传给她，如何？”

老人说完，也不等苏云回答，对着漂浮在远处的石碑一挥，那块石碑立刻星辉四射，向着云断山脉的深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