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临走前是怎么嘱咐你的？是不是让你低调行事，好好考察京城的产业？”

林峦脸上的笑容像是散发着寒气。

“可你是怎么做的呢？你今天第一天到京城，什么情况都没有摸清楚，但看见一个人跪在别人家医馆前，就去做了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最后给人家治好了病被讹上了，还要我把你从李国公府中捞出来。你知道不知道你给林家带来的麻烦有多大？”

随着他的一句句数落，林峰的气势越来越低了下去。

最后他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大哥，我也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都是李国公府的人太不讲理了。”

林峦冷笑道：“你也知道他们不讲理啊，你知道你怎么还自己巴巴凑上去？那你是不是还知道珍康馆的钱掌柜被李国公带着家丁打成重伤了呢？”

林峰听后吃了一惊，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此时终于对李国公所担心的事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单知道珍康馆被砸了，不知道原来还有人被李国公的家丁伤了，怪不得李国公怀疑我是故意没有治好老国公……”

林峦对自己这个过于天真的弟弟十分无语：“小峰，你有赤子之心固然是好事，可你做好事的时候也要看看对象，像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也去做，小心到时候非但没人感激你，你自己还惹上一身骚。”

不知为什么，林峰突然想起今天那个蒙面少女对自己说的东郭先生的典故。

我真是救了中山狼吗？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不知不觉，他在内心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不！我做的没错！

“大哥，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并不后悔救了李老国公，但如果之后再遇上这种事，我会记得谨慎行事的。”林峰不打算放弃自己的信仰，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是正确的，只不过他遇上了李国公府这种不懂感恩的人家。

“哎……”林峦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此时再说什么也不会改变弟弟的决心了。

“总之，你这几天就不要到京城抛头露面了。要我说，你今天干出来的事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帮我们林家积累了行善的名声，李老国公你也是治好了一半……只不过我们同时得罪了延寿堂和李国公府，这倒是有些麻烦。”

林峰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大哥是打算放过他了

“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大哥，你是怎么让李国公府放人的？”他可不觉得自己家大哥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几句话就能让国公爵爷放人。

林峦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令牌，扔给林峰。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问这件事，看来你还不算太无药可救。”

林峰盯着那花纹繁复的令牌，惊叫一声：“这！这不是三皇子的令牌吗？”

“是啊，”不知回忆起了什么，林峦的脸上露出笑容，“这可是小妹在我去漠北前给我的令牌，我也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样的场合派上用场。”

“雉儿？”林峰惊叫道，“她怎么会有三皇子的令牌？”

他们的父亲林群身为林家家主，膝下只有二子一女，其中他们最疼爱的就是小女儿林雉。林峰从小就喜欢自己的妹妹，因为她不仅长相貌美，还非常聪明，总能想出很多鬼点子。

林峦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这令牌是她从哪里弄来的，但你要知道，小妹志向远大，父亲也经常听她的主意，你可千万不要坏了她的事。”

林峰看着这令牌，若有所思。

若是自己家的妹妹真的攀上了三皇子这棵大树，那对林家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是……

“与三皇子联系上不会有危险吗？”他担忧道。

林峦意有所指：“与哪位皇子搭上不会有风险呢？小峰，家里的很多事我不能与你说太深，你还是保持自己现在这幅模样最好。”他怕自己这个单纯的弟弟在知道林家背地里与皇子达成了什么交易后，接受不了现实。

林峰知道自己的哥哥这是为他好，就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林峦见他这副样子很是满意：“这几天你就听话，待在府中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我都听大哥的。”

*

哐啷——哐啷——

厢房内又传来物件被打砸的声音，院里打扫卫生的侍女相顾无言，彼此都知道这是自家小姐又发病了。

绿竹在房内的角落缩成一团，哭喊着劝道：“四小姐，你冷静些！”

“冷静？你让我怎么样才能冷静！”

楚元珊上次在城中找了一家普通的医馆，给她看病的大夫告诉她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可是这几日她夜夜都会梦见冤魂索命，精神上的折磨也让她的身形一天天憔悴起来。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每天早上在惊恐中醒来，楚元珊都会这样叩问自己。

她现在开始害怕夜晚来临，这意味着她又要入睡了。她曾经试过撑着不睡，可奇怪的是，不管她让自己的贴身侍女提醒自己，让她打醒自己，自己都会雷打不动地睡过去，然后在噩梦中被恶鬼折磨。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三彩和绿竹在暗中给她下药，权当这是来自冤魂的报复，连白天的时候也魂不守舍。

今天只是因为绿竹给她打的水稍稍凉了一些，她就又开始发作了。

“四小姐，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求你不要再砸了！”

她看着疯狂磕头的绿竹，内心毫无波动，她的施虐欲似乎跟着她的经历一起消失了。

她冷冷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疯子？”

绿竹呜咽道：“奴婢不敢。”

楚元珊冷笑：“好一个不敢！你只是怕我怪罪才不敢的吧！”

她一脚向绿竹踹去，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些天没有睡好，体力不济，那一脚不仅没有把绿竹踹翻，反倒让她自己跌了一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