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瑾玉答应这件事情的时候，楚怀还在尼姑庵为楚元珊收尸，没有赶回来。

虽然他对自己这个庶女感情没有那么深厚，但也不是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死后无动于衷的人。看见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楚怀内心多少有一些伤感，但更多的是遗憾——楚明玥的名声现在是切切实实与李国公府绑在一起了，楚瑾玉又叛逆且难以控制，他本来还指望楚元珊在病好后能成为他楚家的另一筹码，却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亡故了。

就在他为自己失去了一个好棋子而感到遗憾的时候，带着楚元珊的尸体回府后又听见了一个不让他安稳的消息。

“你说你要让明玥和瑾玉两个孩子去承恩寺祈福？”楚怀惊讶地打量着陈夫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陈夫人捏着鼻子看着家丁从府外抬进来的棺椁——因为楚明玥的婚事将近，楚怀打算秘不发丧，将楚元珊的尸首在停灵几天后草草运回三明，这样对李国公府也有一个交代。

“我觉得这件事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陈夫人仰着头对他说道，“你也知道玥儿现在这个情况，还是有一个知根知底的妹妹在她身边我比较放心。”

楚怀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很荒谬：“可是之前瑾玉她们没有回京的时候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再说了，论起知根知底，还有什么人比得上明玥的侍女们更知根知底吗？”

同床共枕二十余年，楚怀还是最近才感受到自己夫人与自己似乎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这个矛盾正是他们对子女之间的态度引起的。

他倒也不是想要保护楚瑾玉，只是觉得这个女儿真是个丧门星，自从她从三明老家回来了以后，真是什么麻烦事都找上门，府内也频频出事，现在他还莫名其妙失去了一个女儿。

……每次想到这里，楚怀就觉得楚瑾玉还不如当初死在冀州城算了。

楚怀知道陈夫人其实一直对楚瑾玉报复楚明玥的事情怀恨在心，他也不是不怪自己这个女儿，只是觉得陈夫人每次想出来什么报复楚瑾玉的主意，之后总是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他到了现在已经有一些开始怕起楚瑾玉来了。

想到这里，他继续劝告道：“夫人，不是我说，实在是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你想想，瑾玉回来的这几个月，我们楚家都出了多少事情了，我看你还是不要折腾了，在明玥嫁出去之后，早早给她挑个人家打发了吧。”

楚怀这句话已经说得够委婉了，但陈夫人像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反驳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已经老了，拿捏不住这个小丫头了吗？”

“我可没有这样说……”楚怀的话才说到一半，又被陈夫人打断了。

陈夫人难得明白一回：“我知道老爷不是偏心那个小丫头，只是担心我们受到伤害罢了。只是我实在不甘心自己的两个孩子就这样被楚瑾玉毁了，如果不给那个小丫头一点颜色看看，我真是不甘心。”

到底是相处过多年的发妻，楚怀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只是他在家还要平衡自己儿女与妻子间的关系，听陈夫人这已经明显有些毒怨的语气，楚怀觉得有些不妥当：“夫人，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这点意气之争做出什么傻事啊。”

陈夫人听见楚怀还想为楚瑾玉说话，不由冷笑一声道：“老爷是不是忘了，我娘家的势力可不比楚家小。如果老爷执意阻止的话，不如我让我娘家的兄弟来找老爷评评理。”

楚怀听到她这么说，顿时就将脑海中什么多年的夫妻情谊、患难与共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得心寒：“你觉得我是没有帮你吗？我还不是怕事情变得更糟糕，你现在居然摆出你的父兄，是觉得我这么些年来亏待你了不成？”

陈夫人现在可不吃他这一套：“老爷口口声声说着是担心事情变得更糟糕，可现在到底是谁处理起事情来更糟糕？如果楚瑾玉这个小丫头在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我才觉得事情会更加糟糕。”

楚怀不知道楚晟璟与三皇子进行合作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弄死楚瑾玉对于楚家来说是多么有必要的一件事。而陈夫人则因为之前与楚怀提起楚明玥和三皇子的婚事，没有得到楚怀正面的答复，便认为楚怀不想掺和到王子之间的争斗中，到时候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反而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向隆新帝汇报也未可知。

再加上楚晟璟自己私下与三皇子有过约定，有一件更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有告诉陈夫人，于是极力劝阻陈夫人将这件事情告诉楚怀。

楚怀不知内情，自然觉得陈夫人在意气用事，此时听她搬出自己娘家来威胁自己，更是怒不可遏。

他当即阴沉了脸：“既然夫人这样说，那我就不阻拦了，随夫人开心吧。”如果能用一个庶女的死换来自己正妻和嫡子嫡女之间的和平，楚怀还是会选择陈夫人他们的。

既然他阻止不了陈夫人的想法，为了楚家的安宁，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牺牲楚瑾玉了。

但楚怀心里到底还是因为被威胁而不怎么开心，他说完这句话后就阴着脸拂袖而去。

陈夫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内心倒是升起一阵苍凉之感——她与楚怀成亲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

但现在自己为了儿子的性命，也顾不了这么多了。陈夫人暗暗下定决心，对楚怀的模样倒也没有那么介怀了。

只是当晚，陈夫人在发现楚怀迟迟没有回房后，才意识到事情有一些不对劲。

她木着脸问李妈妈道：“老爷去哪里了？还在书房待着吗？”

李妈妈的神色有些慌张：“夫人……老爷，今夜去了柳姨娘的院子里。”她本来不想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但现在也是迫不得已。

陈夫人听见李妈妈这么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罢了，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