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拉，这是……”

刚被训了一顿的伏特加见到来人，犹如看到了救星，盯着突然多出来的小孩子，开口就是明知故问。

“灰原哀，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小哀，要不要和叔叔阿姨打声招呼？”

扫过已然少了一个人的房间，牧卿云没有多问风见裕也的去向，反正不过是活着和死了两种可能，对此她并不关心。

而感觉到西拉的恶趣味的灰原哀，即便内心十分抗拒，但还是飞快抬眸扫了一眼琴酒几人和仍被拷着的姐姐，低着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喊了声叔叔阿姨。

可宫野明美显然没有心思关注这个新进来的小女孩有多可爱，只是焦急问起宫野志保的去向。

也因此，错过了及时获得真相的机会。

“宫野志保？”牧卿云悠闲而又随意地拨弄着手边她亲手选的茶色假发，抱着灰原哀走上前，嘲讽地勾唇：“自然是死了，99.73的死亡率，你在期待着什么？这个结局你也早就看过无数遍不是吗？”

眼看着宫野明美崩溃地一直喃喃着“不会的”，牧卿云放下了微微颤抖的灰原哀，警告地看过她一眼后才捏着宫野明美的下颌，强迫她看向自己：

“呵，临死之前她居然拜托我把你送出组织和你的情郎团聚，你说，你的情郎是不是也这么想和你团聚呢？”

赤井秀一是FBI，宫野志保一心想她姐姐活下来，自是不敢也不会提这种拜托，然而就是这种简单的谎话……

“不，我错了，志保，我错了……”

该死的人是她，不管怎么样都轮不到志保啊！

宫野明美面色痛苦地摇头，眸中涌现出后悔，这时，她似乎完全忘了赤井秀一这个人，脑中只剩下了妹妹曾经的音容笑貌。

说她胆大，她不敢朝杀了她妹妹的组织成员说一句重话，说她胆小，她又做了她妹妹核心成员宫野志保都不敢做的事。

见此，牧卿云无趣地轻啧一声松开了手，示意灰原哀去解镣铐后，取出纸巾细细地擦去了指尖沾染的泪液。

专注而认真的模样，像在对待一件精美贵重的艺术品，外界再影响不了其丝毫。

第一次，她将他也忽视了个彻底。

哪里出了问题？一幕幕在脑海中细翻过一圈，琴酒自嘲一笑，压下了心底涌起的涩意——

他怎么忘了？她除了西拉这一代号，可还有着代表黑客榜一的卡慕代号，调查些事情而已，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那位来了消息，让我们尽快过去一趟，还有……”见她仍只是面色平静地擦着指尖，琴酒顿了一瞬，走向她继续道：“他让你把他从黑名单里解除。”

所以，打算离开的话，在此之前，要告声别吗？

“你是在为那位追责我，怪我拉黑了那位吗？”

陷入自我世界的人终于抬起了头，却似并没有接收到这一层意思，只是歪着头一副无辜的样子，眉眼也漾起柔和的笑意，目光仿佛在看全世界般专注而温暖，引人沉溺。

被这么注视着，琴酒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愈来愈快，压抑不住的心动甚至让他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否认，跳进她编织出的陷阱。

真正的，铺着一层柔和幻象的万丈深渊。

这边，牧卿云见人不应答也毫不在意，只轻笑一声绕过默然不语的琴酒，朝外走去。

至门边顿住脚步，侧眸扬声：“小哀，还不带人跟上，待会儿去见那位，我可没心思再管你们。”

这句似是不经意的话让琴酒立刻回了神，抓住重点：“你不是要离开组织？”

“怎么会？你想多了吧？我要是想走，还怎么敢待会儿跟你一起去见那位呢？”

“你有什么不敢的？”琴酒气笑了，想起上次她直攻庄园的事，心突地一跳。

她不会准备……再来一次吧？

思及此，琴酒压下一瞬的窒息感，让伏特加把雪莉两个人带走，才回过头眸色认真道：“既然你还准备待在组织，我们谈谈。”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牧卿云没有动静，琴酒也不催促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开口。

良久，人终于微点着头笑道了声“行啊”，随即缓步走向房间内，手指轻划过墙面，靠墙转眸看向跟着进来的琴酒。

“你想谈什么？”不待对方开口，一直注意着他的牧卿云便直起了身体，悠然而又缓慢地踱步靠近，语气似是漫不经心地堵回了他将要脱口的话：“真的没有要说的？”

见人一再打断，根本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琴酒微微皱眉，脑中迅速回想过一遍今晚发生的事，再欲开口，却突然感觉一抹羽毛般的痒意划过胸口。

“黑泽，之前都没发现，你这里怎么跳的这么快？”牧卿云隔着衬衣在琴酒的心口处划着“S”，手指灵活地躲开他的左手，上移抚过他的耳旁，最终指尖轻点在了他的太阳穴处：

“这里怎么这么烫？这里…又在想什么呢？让我猜猜……”

“不用猜。”琴酒喉结微动，打断了她口中呼之欲出的音节，抬手将她的食指握在手心，移到了仍余着温痒触感的心口处。

那里的心跳又隐隐加快了几分，通过两人交叠的手传达着他此时并不如话中平稳的心绪：“我对你确实图谋不轨。”

可笑曾经他还笑她迟钝，原来在恢复清明的她面前，他的心思竟连一天都藏不住。

“牧卿云。”

他喊了她的名字，而她笑着，不发一言，看他的眼神愈发冰凉。

“记住我接下来说的……”

一切的隐瞒都没必要了，甚至这时候的隐瞒才会是害人的源头，所以琴酒选择了一五一十将所有事包括红线的前因后果如实托出。

“我不管你之后怎么抉择，牧卿云，别忘了你说过的，你从来都不是傀儡。”

“说完了吗？”

“阿阵，以退为进，你怎么这么可爱？”

默然听完一切的牧卿云“扑哧”笑出了声，抬起左手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用暧昧的语气吐着残忍绝情的话：

“但在毁了他之后，阿阵，你是怎么敢命令我的？和他比，你……配吗？”

垂落的手仍残留着一丝余温，看着面前笑意嫣然的女孩，琴酒只感觉喉间干涩，动了动唇角，却最终只是自嘲地低笑一声。

他和自己比，原来不配吗？可到底是谁，强硬地挤进他的生活，现在把他拉进沼泽却又妄图他出淤泥而不染，她又是怎么敢的啊？

“别那么紧张，”牧卿云收回手后退了半步，见人浑身紧绷下意识警惕的动作，无辜地笑了笑，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匕首：“你是在找它吗？嗯？怕我发病杀了你？”

琴酒默然，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发病时无法预料的攻击性让她比平常危险了数倍，而她瞬增又突然消失的敌意，更是让他不得不警惕。

毕竟，死在她手里……他自认为还没有变态到她这种程度。

“还真是让人伤心，”牧卿云摩挲着匕首的刀尖，动作轻缓地靠向琴酒的右手边，勾唇将匕首交到他手中，蜷握起来：“你都忘了啊，我怎么会杀了琴酒呢？”

她向来知道怎么让他放松警惕，本以为她只是像之前数次那样将武器交给他，然听到后面，他突然想到了她之前的话——

“我只会杀了琴酒喜欢的人，怎么会杀了琴酒呢？”

“如果你这里住了人，我会亲自把她剜出来。”

“但你的话，欢迎来捅刀。”

“嘀嗒…嘀嗒…”

刺目的鲜红顺着刀刃流向两人交叠的指间，最终脱离指尖不断砸落在地，浓郁的血腥气紧紧地缠绕在鼻间，让人不禁感到压抑而又窒息。

“你，”作为左撇子的他，尽管右臂没有受伤，也很快反应过来，但也仅让匕首偏了半分，琴酒看着自己被染红的右手，顿时浑身发冷，声音也多了几分嘶哑：“为了‘琴酒’，你还真是狠心。”

此刻，一种叫“嫉妒”的情绪疯狂在他的心底蔓延，他嫉妒那个曾经从未见过她的自己，嫉妒那个被她时时刻刻放在心里的“琴酒”。

只是，随着匕首寸寸刺入，所有的情绪瞬间消散，只余下了女孩那句“生死相隔”在脑中回响。

牧卿云的手被攥着甩开到了一旁，寸寸刺入的匕首最终留了三分之一刀刃在外，气氛一时变得死寂。

“滚。”

仿佛过了良久，琴酒抬手指向门外，别开视线不去看她，也丝毫不提及救治的事，只是咬牙冷声挤出一句：

“带着你的人滚，别脏了我的地f…”

“再见，琴酒。”

唇畔还残留着粘腻的血气，半晌，再看向门外她离开的方向，琴酒只看到了一串星星点点的血迹。

“再见。”

靠着墙角滑落蹲坐在地，感觉到唇角蔓延的苦涩，琴酒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想起点火的东西在那件风衣里，无声地笑了笑，就这么叼着，目光落到自己的右手上，微微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通电话打出——

“去找个人，其他……一切按原计划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