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剑斩白云

南书房内，叶孤城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心中生出无尽的疑惑：他此刻应该在太和殿之上才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为何会在这里？”叶孤城冷冷地问道。

“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沈忧之反问道。

“太和殿上的柳梦寻是谁？”叶孤城又问道。

“太和殿上的叶孤城又是谁？”沈忧之继续反问道。

叶孤城终于不问了。

一旁，身着龙袍，与皇帝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南王世子，正对着叶孤城喊道：“叶孤城！你在等什么！还不快动手杀了他！”

只要杀了这个拦路的人，再杀了皇帝，那他就是真正的皇帝了！

杀了皇帝？

叶孤城不想吗？

他想。

叶孤城不能吗？

他不能。

因为拦住他的，是沈忧之。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又是一道人影如风般冲了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小凤。

他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却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见到了沈忧之。

既然沈忧之在这里，那么太和殿上的人又是谁？

陆小凤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当然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公孙兰。

“请。”

沈忧之指了指殿外，对叶孤城说道。

叶孤城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一跃，瞬间离开了南书房。

显然，他的计划失败了。

但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还有一场决斗在等待他去完成。

......

太和殿，紫禁之巅

公孙兰早已离开，将这片舞台交还给了沈忧之和叶孤城。

“为什么不拔剑？”叶孤城问道。

“我在等。”沈忧之答道。

“等什么？”叶孤城不解。

“等伱的心静下来。”沈忧之说道：“我要见到完美无瑕的天外飞仙。

你的心不静，心境有瑕，使不出无暇无垢的天外飞仙，不配让我拔剑。”

叶孤城听后脸色顿时青红交替。

青色是愠怒，这世上还从未有人敢对他说出“不配”这两个字。

红色是羞愧，不是对沈忧之，也不是对他自己，而是对剑的羞愧。

从他学剑开始，便将剑视为生命，也一直坚信唯有诚于剑才配用剑。

可是现在的他，心中却不再只有对剑的诚。

他玷污了自己的剑。

所以他心中有愧。

而正因为这愧疚，让他更觉得难堪。

因为他本不该愧疚的，这份愧疚本身便是对剑的玷污。

白云何时会愧疚？

只有人才会愧疚。

看着眼前抱剑而立的沈忧之，叶孤城深吸了一口气，心绪平复之后将脑中的杂念一一清除。

......

良久，叶孤城终于开口道：“请。”

沈忧之点了点头，拔出了绿柳剑。

“好剑！”叶孤城赞道。

“本就是好剑。”沈忧之道。

“可惜。”叶孤城又道：“你该有自己的剑。”

绿柳剑虽是好剑，但却是顾道人的剑。

在叶孤城看来，像沈忧之这样的剑客，理应有属于自己的剑。

沈忧之却答道：“我所求者，在虚为剑，在实为道。

道冲，而用之有弗盈也。”

大道是无形的，但它的用处却是无限的。

由此可见，形体并不能决定本质。

这就好比用方程解数学题时，有的人喜欢把未知数设作x，而有的人喜欢设作y。

但无论设作什么字母，其实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这个字母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剑也一样。

对沈忧之来说，他用的是道，而剑只是载体，所以无论是不是自己的剑，甚至有没有剑，都没有任何妨碍。

叶孤城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真正懂得了对手的剑，那是一柄无形无拘的道之剑。

属于顾道人的绿柳剑不过是一个载体，沈忧之真正使用的，一直是自己的剑。

“我只有一剑。”叶孤城如此说道。

一剑生，一剑死。

语毕，剑起。

叶孤城凌空一跃，他的的剑光似乎比月光还要皎洁，剑锋直指沈忧之的眉心。

太和殿下的众人远远地望去，恍惚间竟好似又见到了一轮圆月，在与天边的明月一争光辉。

这正是名动江湖的天外飞仙。

沈忧之心无波澜，以剑指月，幽暗的剑光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仿佛已不在人间，仿佛没入了无边的黑夜中，如空似幻，似有形，似无形。

天外飞仙的精义就在一个“空”字，沈忧之同样以空对空。

大殿之下，众人早已看不到两人的身形，只见到一明一暗两道剑光在一瞬之间交错而过。

漫天剑影配合皎洁的月光，在深沉夜色中不断闪烁，好似打破了世界的屏障，留下无尽闪烁的碎片，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即便相隔十数丈，围观的众人也能清晰地感应到那两道锋锐无匹的剑意。

无远弗届的剑意无视了时空的限制，直接杀入心神之间，令围观者心神皆颤。

剑影消弭之后，沈忧之和叶孤城相对而立，二人虽互换了位置，但身上竟然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

这般迅捷如风的剑法，如此锐利如电的剑势，竟然没有留下一丁点儿伤口，足可见二人对剑的掌控已经接近极致，谁也抓不住对方的破绽。

“好剑法、”沈忧之开口说道。

“本就是好剑法。”叶孤城答道。

“可惜。”沈忧之又道。

可惜这样的剑法再也无法现世了。

纵然有人能学会天外飞仙的剑法，也再难有一颗纯粹无暇的心将它发挥到极致。

更可惜的是，即便这样近乎极致空灵的剑法，也只达到了“发在意先”的境界，距离“极发藏意”仍有一线差距。

“你可破得了此剑？”叶孤城问道。

“现在还做不到。”沈忧之摇了摇头。

此刻的他虽已摸到了“极发藏意”的门槛，但毕竟没有真正踏入第四境，自然无法破解天外飞仙。

“可惜。”叶孤城的脸上尽是遗憾。

沈忧之说现在还做不到，那意味着以后他可以做到。

叶孤城也相信，沈忧之一定可以做到。

因为他已经见识过沈忧之的剑，也知道对方的剑法还未演化到极境。

若是再给对方一段时间，让他将自己的剑法演化到极致，一定可以破解天外飞仙！

只可惜叶孤城看不到那一天，也看不到那样极致的剑法了。

所以他才会遗憾、才会觉得可惜。

对于他来说，生死并非遗憾，错失一观极境剑法的机会才是最大的遗憾。

“你再看一遍！”叶孤城轻轻说道。

说完，他竟自顾自地将剑法又使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又有不同。

这一次并不是与人对敌，故而剑法少了几分杀意，但却凝结了叶孤城所有的精、气、神。

每挥出一剑，叶孤城的生机便流逝一分，他的发丝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黑转白。

随着一招招剑法的使出，叶孤城的生机便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但他整个人的精神却愈加凝练，已经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就在精神意志凝练到极致的时候，叶孤城再度凌空而起，长剑直指天上的白云，剑气冲霄，宛若登仙！

天外飞仙！

这正是突破极境天外飞仙！

此刻，天地失色，除了剑指白云的叶孤城。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一人一剑之上。

冥冥渺渺之间，白云散了。

那剑破白云的谪仙亦坠落凡尘......

待到这最后一式剑法完毕，叶孤城所有的头发全都白了，白如雪，亦白如天上的云。

他的生命也如这剑法一般，走到了尽头，甚至没有留下一句多余的话。

剑气消散了，白云消散了，叶孤城的生命亦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