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可微发现妈妈今天特别的美，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她和李梅远远地跟在妈妈的身后，街上的行人很多，她们走过来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

然后，徐敏仪停在了一家花店的门口，走了进去，十几分钟后，她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束花。

看着徐敏仪上了一辆出租后，李梅很快拦下了一辆出租，拉着可微坐了进去，对司机说：“师傅，请跟着前面那辆车，但不要太靠近了，行吧？”

司机爽快地应了一声，一脸理解的表情，仿佛跟踪是他特别在行的事情。

两辆车在车流里一前一后地开着，很快就上了南三环。而车子一开出三环，就是南郊了。南郊有一处地方最为有名，那就是半山别墅。

而瞿家的房子，就在半山之上。

前面的那辆出租拐进了半山公路，几分钟后，停在了山顶的那扇雕花镂空大铁门面前。后面的那辆车并未跟上，而是在另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司机解释说这里最好观察前面，又不易被发现。

付了车钱，李梅和可微下了车。两辆出租都先后调头往山下开去。

往前走了几步，林可微看到妈妈正站在铁门前，像是在等着什么。

上次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悉数浮上了她的眼前，可微咬紧了下唇，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

是爱，还是执迷不悟？

“小微，”李梅阻止了准备冲上前去的可微，她的语气很难过，“让她去吧。你应该知道，以你妈妈的性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可她偏偏要这样，你难道就不能明白吗？”

“阿姨。”可微回头看着李梅，嗓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我不想妈妈再受到伤害。”

李梅轻叹了口气：“可微，你怎么知道那在她眼中到底是不是一种伤害？毕竟，瞿文远等了你妈妈二十年。”

可微没有再吭声，只是更咬紧了下唇，直到红色中泛出些青白的颜色来。

“也许，还了那男人的情。”李梅也看着那铁门外的女人，声音变得飘忽起来，“她才会安心。”

……

似乎过了很久，铁门终于被打开。

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徐敏仪在对她说着什么，而她摇头拒绝了她递过来的花束，然后是一个疏远而礼貌的鞠躬，便退回了铁门之内。

黑色的大铁门随后缓缓关上，只留下一个沉闷的声响，重重地打在林可微的心上，她紧张地看着妈妈……

可是，那个被拒之门外的女人没有动，她安静地抱着花束站在原处，像一尊美丽的雕像。

然后，她吻了吻手中的花束，将它们放到了大门一侧。林可微没有看错，她看到了妈妈在笑，笑得那样古怪。

可微紧紧地拉住李梅的手，嗓子里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她想过去抱住妈妈，却发现自己丝毫已经失去了走动的力气。

……

铁门突然又打开了。一辆银白色的车子缓缓开了出来，停在了门口处。

一个男子走下车来，俯身捡起了地上的花束，走到了徐敏仪的面前，喊了一声：“徐阿姨。”

……

林可微面色发白地看着妈妈上了那个男人的车子，心跳异常！车子从她们面前经过，即使是躲在树木深处，她似乎都能感觉到男子凌冽的目光扫过她的面颊！

瞿勉博，那个恶心的男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林可微面色发白地走到路中央，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地刺痛了掌心！

……

徐敏仪回来的时候精神很恍惚，连此时本该在学校的女儿就坐在沙发上等她都并未多加过问，仿佛可微就应该在沙发中等她回来一般。

就算是她刚刚知道瞿文远的残疾是因为她离开当晚的车祸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更令她心碎欲裂！

她安静地倒在床上，往事如同一幕幕电影屏幕在眼前回放……

如果，没有那一天，如果，她只是告诉他真相，他是不是就不会伤的那样重！？

徐敏仪慢慢地闭上双眼，惨白的脸颊上眼泪滂沱……

瞿勉博的话如同魔咒般回响在她耳边：叔叔的身体一直靠药物维持着，每当他疼痛难忍的时候，总会去看那满园的丁香花。阿姨，叔叔的日子那么苦，也许不会有太久。而你，可以让他好好地活下去吗？你可以，给他想要的幸福吗？

文远，如果你还记得丁香花，就应该知道，相互依偎的两株树苗，又怎么会独自活下去呢？

……

这一次，她整整昏睡了两天两夜，醒来时闻到的全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那些味道，就像是根根绵绵的细针，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让人痛不欲生。

依旧是明艳照人的前台小姐，林可微没有丝毫地犹豫，反而像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快步地走了过去。

“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前台小姐脸上迷人的酒窝正向人展示着她独特的魅力。

“请问瞿先生在吗？”可微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却明显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和风雨欲满楼前的独有的平静。

“那您有预约吗？”前台小姐微笑着，很快明白了她的所指。只是副总哪是相见就见到呢?

“没有。”可微的脸色变了一下，才咬牙轻声说道，“也许你可以打个电话，就说……林可微找他。”

“原来是林小姐。”前台小姐有些惊讶地看著她，有一霎那的失神，但很快恢复了常态。眼神里虽多了一份打量，却仍旧是笑容可掬，“请您直接上十五楼。”

可微装作对前台小姐眼里的别样视而不见，走进了电梯，按下了“15”这个按钮。

电梯缓缓上升……

一楼的接待处此时却炸开了锅。几名前台小姐都凑了过来，语气中难掩兴奋与羡慕。

“Elle，刚才那个就是林可微？秘书室下令直接放行的那个？”

另一个说：“与以前的相比，似乎有点不一样啊。”

“是啊，听说上次来，对副总是直呼其名。没有半点女人味儿。你们说，副总怎么还会让她上去啊？难道真会看上这个小丫头？”

……

正当大家齐齐扼腕之时，一个男声突然炸响了起来：“都不用做事了吗？”

众美女顿时偃旗息鼓，纷纷溜回了自己的岗位。以最快的速度摆出一副端庄秀丽的样子，笑迎着一楼主任的检查。

一切重新归于平静，男子转头望了望已到半空的电梯，其实他更纳闷：那的确是个丫头啊，副总难道是换了口味？

据他的小道消息，副总好像曾经被这个小丫头大骂了一顿，难道是谬传？不过，若是如此，那么，一楼接待处的这些个美女们，他们这些单身汉就有希望了？

想到此，他的眼角瞟过那些美丽的女子，腰板挺得更直地继续巡查下去。

电梯停住的时候，林可微发现已经有一名身着粉红套装的女子候在了电梯口，笑意盈盈：“林小姐，您好。”

粉红女子微笑着走在前面，在一间办公室外停了下来，敲了敲门，然后里面传出了一个干练的女声：“进来。”

是个女的？可微多少有点意外，虽然她知道这不是那个男人的办公室。来不及多想，粉红女子已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将她带了进去：“Anny，林小姐到了。”

说完，对可微一颔首，便退了出去。

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从电脑前移开，Anny抬眼看着这个近日来在秘书室掀起小高潮的女子，准确地说，是个女孩。她浅浅一笑：“林小姐，请坐。”

可微谢绝了，而是问她：“请问，瞿先生在吗？”

Anny眼中精光一闪，她站起身来，看着林可微：“副总正在开会，林小姐若是愿意等，可以到会客室稍做休息。”

于是，林可微很快被人带到一间会客室里。送上一杯咖啡后，偌大的会客室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Anny早就想见见这个叫林可微的女孩。听说，在一个月前，自己出差的那几日里。这个女孩子冲上来瞿氏副总的办公室，与副总发生了摩擦，准确地说是将副总骂了一顿。

她其实从不怀疑英明神武的顶头上司会有被虐待倾向，可是，副总偏偏在不久前下达了一份命令：若是叫林可微的人来找他，一律放行。

而这个命令正是在这个女孩数天前被接待处阻挡，未能见到副总之后下达的。

Anny脸上扬起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可惜她根本不能将想象中的林可微与刚才那个如冰雪般清丽的女孩划上等号。虽然女孩的美丽无可否认，但似乎太过干净，不像是副总会喜欢的类型，况且副总仿佛也并不急于见她，只是要她等而已。

不过，在安保措施一流的瞿氏大厦，能够径直冲到十五楼的副总办公室，若是没有三头六臂，至少也应该会飞檐走壁吧？这里确实值得思量啊。更为诡异的是，前日里拦下林可微的那个接待处职员竟会被突然加了薪水？

想了又想，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陈璐林出国多日，副总太过无聊，迷上了一个猫捉老鼠的新游戏。

……

下午四点。

副总办公室里，瞿勉博在文件下方很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将它递回给Anny。

拿着文件，Anny想了想，还是说：“副总，林小姐已经等了一天了。”

瞿勉博眉梢一挑，目色阴冷地瞥向自己的秘书，上身往椅背上一靠：“有什么问题吗？”

Anny心中一抖，不敢再看上司一眼，立刻答道：“什么问题也没有。”

“那你出去吧。”椅子上的男人手一抬，便不再看她。

Anny飞快地退了出去，眼中却升腾起异样的色彩，副总显而易见的冷漠真是令她意外，对于嚣张跋扈的陈璐林，也不见副总这样明显的嫌弃过。

她有点确定自己最开始的猜测了，这只是副总的一个游戏！真是可惜了那女孩子。

……

“林小姐，林小姐。”粉红女子轻轻地叫着在沙发中睡着了的女孩。

林可微睁开眼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外面已经是泛起了点点灯光。她连忙坐直了身子，问道：“瞿先生可以见我了吗？”

粉衣女子笑了，这样的女子她很少见到，因为基本上在接待处便被消灭掉了，不然也会被恒大的陈大千金一一处理掉。很难的得她也有幸来接触一次，于是，笑得更浓了：“很不好意思，林小姐。副总已经走了，不过，Anny在办公室等你。”

“什么？”可微楞住了，胸口闷闷的，就如同积攒了许久的愤怒，勇气与妥协一起堵到了那里，却没有了宣泄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