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袁暧一整晚睡得并不安稳, 忽梦忽醒的，只是醒着人也不太清醒，总不能分辨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恍恍惚惚的, 好像还看见沈安御坐在自己床前, 她难受的哼了一声, 沈安御立刻紧张的握了握她的手, 用毛巾沾了温水帮她擦脸，又弄了点水来喂给她喝。等她再睡着之后，才松口气, 放下手里的杯子。

早上七点左右，袁暧睁开眼睛, 昨晚的难受已经消减了很多, 全身也轻松不少, 她把手搭在额头上，脑袋有瞬间的空白, 直到外面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有刻意放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转过脸去，正好对上来人的眼睛，两人一时都停住了动作。

“你醒了。”沈安御尴尬的陈述着事实。

见她不做声, 又硬着头皮问道：“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你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什么。”

袁暧的眼神一直没变, 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有点怔愣, 听见他又开口，终于眨了下眼睛避开他的目光：“哦。”

哦。是表示同意了吗？反正至少没拒绝。沈安御欣喜的点点头：“那我去厨房盛粥, 你要不要先去洗一下。”

袁暧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在沈安御看来这样已经很好了。他高兴的出去准备早餐，袁暧躺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起床。难受了好几天，现在清爽了，也确实觉得饿了。

等袁暧吃的差不多了，一直沉默着的沈安御才又开口：“如果你真的想去公司，就去吧。不过别把自己弄的太累，晚上尽量在十点之前睡觉，早上记得吃早餐，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注意保暖……”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多话像个老妈子。

袁暧想鄙视他的，可是听着听着，竟然想哭了。

最后他说：“那个小公寓，就别回去了。这个房子本来也是写的你的名字，我以后不会过来，你安心住着吧，如果想要许姨陪你就让她留在这里，其他人我会让他们离开。好吗？”

他前面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句子也都是陈述的语气，最后竟然却多此一举的加了个“好吗”。这以退为进的手法，他当真用起来如此顺口。

可是现下袁暧也不想再逞强去与他对抗，大概是刚生过病，她始终没了之前的坚硬。

见她不说话，沈安御心里认定她是答应了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柔和：“今天是周末，等会要不要出去逛逛？”

袁暧抬起头觑他一眼，沈安御以为自己又触到她的逆鳞了，赶紧改口：“小张可以陪你……”

袁暧低下头去不再理会他，默默的把最后一口粥吃完，然后起身离开餐桌。

沈安御也不介意她的冷淡，比起之前的浑身带刺，现在这样他已经觉得是很幸运了。也许随着时间，小暧最终会放下也不一定。

恩。这样的美好愿望，也许真的会实现……吧。

……

袁暧辞去了在岳鑫的工作，那栋房子，她没有明确拒绝，却也不是真的完完全全住在那里。公寓长时间空置，加上她的房租也到期了，房东早就迫不及待的把它重新租给了别人。袁暧再度回到了学校。

和这些室友许多天没有见面，竟然又重新生疏了起来。虽然以前和她们也没有多少话题，可是那时候她们会主动来找她。现在似乎……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大家都对她有些疏离了，说话也都是躲躲闪闪。

袁暧没有多在意，反正她早也习惯了没有朋友的日子，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吃饭，也没所谓好与不好。

“嗳，这个周末圣诞节呢，我们一起去聚餐吧。”

肖璐突然在宿舍发声建议，其他几人高兴的点头附和，好一会儿，才又试探的问袁暧：“你要和我们一块吗？”

袁暧还在想怎么这么快就是圣诞节了，听见她的问话回过神来，歉然的笑了笑：“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她们只是作为一个宿舍的成员不好意思独独撇下她，如果真的答应了，她们大概还要纠结了。

果然，听见她拒绝，肖璐轻轻的舒了口气。

想到过去她对自己的友好热情，说一丁点也不失落那是假的，袁暧低下头掩去这点小情绪，再次把目光集中到书本上。

她们还在继续讨论着什么餐厅好吃，什么地方好玩。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集体生活。从小就脱离了正常的同学交往，离开沈安御，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人相处。

要回去吗？沈安御让她住的那个地方。可是那里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何况自己又凭什么要接受他的东西，重新找房子，她现在没有工作，钱也不够了……

暂时先这样吧，等年底考完试，她再去找工作，然后搬出去。

为了避免和室友们相处的尴尬，她开始每天很早就去图书馆，晚上才回来，减少了交流的机会，也就不会再有不自在了吧。

她从不懂要去讨好，不会去寻找原因，或者主动做点什么来化解这尴尬，只是认为对方不愿意与自己相交了，便率先退出，把两人的距离彻底拉远。实在是，也活该没有朋友。

圣诞节。又是情侣间温存的好时光，沈安御……大概也是要和那位程小姐烛光晚餐的。想着室友们大概今天会玩到很晚，袁暧也没什么心思再看书，提前回到了宿舍。

没想到李艳清也在。

两人对视了几秒，都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目光。

“你没有和她们一起去玩吗？”袁暧有些奇怪。

李艳清含糊的应了几句，便爬上床去躺着了。袁暧也只好假装没事的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李艳清又急匆匆的下床，捂着嘴巴冲进洗手间，接着袁暧就听见了隐忍的呕吐声。

她有些担心的走过去：“怎么了，是吃坏肚子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谁想对方却用厌恶的眼神剜了她一眼：“不用你假好心。”

袁暧不知道她突如其来的敌视是怎么回事，显得有些无措，可是又对她明显的身体不适放心不下，只好掏出手机，准备给肖璐她们打电话。

李艳清看出她的意图，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手机，大声宣泄着对她的不满：“都说了不用你多管闲事。”

袁暧愣了好一会儿，大概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她任性骄纵比较多，也多是她对人发脾气，这次她是真的想关心一下室友，毕竟前一段时间她们还都对自己很好，可是没想到……

“……我有做错什么伤害到你们了吗？”她不懂，为什么突然之间她们都对自己有了隔阂。

听见她这么说，李艳清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说到底，她讨厌她，也只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吧。其实说起来，袁暧也只是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甚至对待同学，她也非常友好，如果不是……

“你没错，只是我们……不是一路人。”她终于心平气和，说了这么句模棱两可的话。

袁暧低下头想着她话里的含义，听见她又开始呕吐，也顾不得这些了：“你必须得去医院，这样下去你身体怎么受得了。”

李艳清却哭了起来：“求求你，你别管我了，我真的没事，不用去医院，今天的事情你也别和人说，好吗？”

袁暧突然想到什么，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

看到她的表情，李艳清赶紧打断她即将脱出口的那两个字：“是了是了，你别说出来。”

这么震撼的消息，坦白在彼此面前，两人都沉默了。

“我不知道你现在交了男朋友……他知道吗？”袁暧小心翼翼的探问，她却还是变了脸色。

“不是男朋友。”

李艳清很小声，脸上堆满了悲戚，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着他呢。他心里只装得下另一个女人。

袁暧再次被震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李艳清故作轻松的打消此时的诡异气氛，说到底这也只是自己的事情，旁人再操心也无济于事。

“可是那你是准备留下他还是……”

不得不承认，袁暧的话道出了她现在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还不知道……再说吧。”她消极的摆摆手，拒绝去想这个问题。中午聚餐吃的东西几乎全吐出来了，她现在整个人完全没了力气。

袁暧有些心疼，李艳清其实是个特别单纯的女孩，因为家庭条件普通，所以学习特别刻苦，平时和朋友出去玩都很少，也从来没结交过什么男朋友，这次……

“你这样……有多长时间了？可是如果你要留下来，到时候你要一直呆在学校里吗？”如果是那样，势必会遭到很多流言蜚语，何况现在连孩子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她家里人应该也不会答应吧。

李艳清低着头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袁暧也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安慰，只得也陪着沉默，一直到其他室友回来，她们显然还什么都不知道，欢快的分享着今天的收获，然后埋怨了李艳清几句提前离开的事情。

她也跟着陪笑，脸上刻意压抑的惶恐让袁暧心里涩涩的。大概，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绝望痛苦，而那样的感受，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也替代不了，只能依靠自己。也许有一天可以平复伤痛，又也许，就这样一辈子背负。

一如沈家之于袁家，以及，沈安御之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