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2010年春, 他们在一起一年了。

高维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对她更好了。这种感觉，既真实, 又虚幻。一年里, 他们几乎没有吵过架, 可是越是这样平静, 李艳清越觉得慌。

她小心的和肖璐说起自己的感受, 对方却笑她太神经质。大概是的吧，站在黑暗的角落太久，总是容易患得患失。

“人家高学长现在是怎么对你的我们可都看在眼里, 你就别自己一个人找事儿。”

李艳清讪笑着点点头，她也就只是偶尔想想, 偶尔不安而已。

春寒料峭, 窗外的树枝上却也开始泛出绿芽, 很快就要暖起来了，她一边望着窗外一边想。突然, 不远处的一个背影吸引住她的目光，好一会儿，那人转过脸来，李艳清彻底的呆住了。

“你怎么了？”肖璐疑惑。

李艳清冲出咖啡厅，四处搜寻, 那个人却仿佛消失不见。

肖璐也跟着赶了出来, 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震惊失落的表情：“到底怎么了？难不成你看到你家高维外遇了？”

“我好像看到袁暧了……”李艳清嗫嚅着, 脑子里一直想着刚才她看到的那一幕。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没有联系她们任何人, 是不想再见到她们吗，还有高维，高维知道了吗？他……会不会还喜欢着她。

肖璐显然也很震惊，愣了好一会儿，随后又觉得不太可能：“你不会是看错了吧，要是她真的回来了，哪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高维之前不是还一直找……”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安的看一眼李艳清，“那个，你不要多想啊，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何况高维现在那么喜欢你，不管袁暧是不是回来你都不用担心……”

她似乎比当事人还紧张，李艳清笑笑：“我又没有想什么，你干嘛搞的这么严肃。”

见她没什么异样，肖璐松了口气，大概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

晚上，高维回到公寓，桌上是四菜一汤的简单菜系，女主人体贴的替他挂好衣服，然后两人一起坐下吃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早回家，也习惯了家里有人等，即使她的厨艺算不上多么好，吃在嘴里也总觉得美味。

他到底知不知道呢，袁暧回来了。如果他真的不知道，那自己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情。毕竟他是真的很关心袁暧，知道她回来，知道她现在过得不错，他应该也比较能安心吧。只是不知道然后，然后他会不会再次陷入对袁暧的执恋中去。

她还是自私，为了守住现在的安逸幸福。可是就算她不说，袁暧在这个城市，高维也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在想什么？”高维注意到她今天的异常沉默，关心的问道。

李艳清听到他说话，恍然回过神来，她看到他皱着眉头把肉夹进自己碗里，敦促她好好吃饭，突然有些眼热。她到底在纠结什么呢，不是早就对自己说过好好珍惜现在就好了吗，以后的事情，她又能掌控什么。

“那个，”她吸口气，决定还是告诉他，“袁暧回来了，你知道吗？”

事隔那么久，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高维愣了一下，随后淡淡的开口：“哦，是吗？”

李艳清注意到他刚才的那一下僵硬，也不表露什么：“嗯，我今天在咖啡厅时看到她了，只是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她就走了，不知道她现在是住在哪儿……”

“应该是和沈安御一起了吧。”她当初离开的那么彻底，如果不是因为沈安御，绝不可能就这样回来。

李艳清对沈安御并不熟，只是因为高维的缘故后来又见过一两次，加上半年前在X市闹得风风雨雨的几件事情，大致的知道一点。很出色的外貌，待人温和（至少在艳清面前是如此），生意上也时常听得高维的佩服，难怪袁暧会喜欢那个人。他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吗，现在的她，幸福了吗。

晚饭的气氛莫名的变得诡异了，不知道是不是李艳清的错觉，他们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洗完澡躺到床上，高维还在书房忙工作，李艳清极力克制住自己脑袋里的胡思乱想，不是早就有准备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如果他真的放不下，连把自己当作替代都做不到，她就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好了，她以前不都是这样做的，她一直都做的很好不是吗？以后也一样可以。

十点十分，高维推开卧室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她感觉到自己旁边的塌陷，下一秒，他的唇就覆了上来。

李艳清讶异的睁开眼睛，她还以为，经过刚才的事情，他要后悔了，后悔与自己有了这么一份言不由衷的恋情，可是现在他却在主动碰她，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他轻轻的撩开她的衣扣，温柔轻抚，他的唇还是一样的温软动人，李艳清想不了那么多，只要他不说，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装傻也未尝不可。

*

一个多月，她再没看见过袁暧，那天的偶遇仿佛水中烟雾，让她不禁真的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看花眼了。就连那个沈安御，似乎也许久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和高维的日常照旧，他似乎完全没有被这个消息困扰，李艳清微微诧异，但也没多想，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过紧张。

就在她以为一切真的可能是幻想时，袁暧却意外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你真的回来了？”李艳清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她看起来挺好的，神采奕奕，比当初在学校时开朗多了，也多了笑容，“你毕业后去哪儿了？其实肖璐她们也都还挺想你的。”

袁暧挠挠头发：“嗯……在Z市那边呆了段时间，年初才回来的。”她当初就和她们几个不算亲厚，分开这么久，也不太知道如何再来拉近联系。“其实我今天来是想给你这个。”

说着她拿出一份喜帖递给她，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她身边没什么朋友，李艳清算是她认为的比较亲近的人选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去。

李艳清打开来，里面果然是她和那个沈安御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看起来是那么快乐，男人的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宠溺。

“你们在一起了，真好。”她由衷的祝福，他们也曾那么辛苦，现在这样，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嗯。”袁暧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幸福感，又问道，“那个，你会去吧。”

见她肯定的点点头，这才放心了。

“那你有告诉肖璐她们吗？”李艳清问。

“还没，我弄丢了她们的联系方式……”袁暧显得有些尴尬，说起来，她和她们真的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联系了，连结婚邀请这种事她都已经觉得是冒失。

李艳清能够理解她的想法，但还是鼓励她：“我给你她们的手机号码吧，要是她们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袁暧点点头，如果可以，她也想多点朋友。

回到家，李艳清建设许久，把喜帖拿出来给高维看。

谁想高维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道：“嗯，我也收到了。”

从一个多月前李艳清告诉他见到袁暧开始，他就猜到是与沈安御有关了，只是对方没有透露，他也没有刻意去打听。那个大半年都没再露过面的沈安御，再见面竟然就是这么个重磅消息，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除去袁暧这层关系，他们本就毫无交情，这次邀请他的身份，也只是作为生意上认识的人而已。

那么长时间没有联络，他比上一次见面时要瘦，不过眼神里多了生气，整个人也柔和了许多，两人这次大概是真的和好了，不会再变了。

很奇怪这一刻他能如此平静，连涟漪都不再泛起，也许自己是真的本就没有那么爱她，至少和这个男人比起来，他付出的感情要少得多，所以他对袁暧的离开也只是稍微的难受了一段时间而已。现在这样也挺好，他真心的希望他们能够一直幸福下去，而他，也有了自己更加在意的人。

“那……你要去吗？”看到他们的幸福，他大概会更加难受的吧。

“去啊。”高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犹豫，也完全无意识她的犹豫是因为他，“正好那天我早上的飞机到机场，你先等等我，到时候我们一块过去。”

李艳清默然的点点头，也许他是觉得他们这样的关系出现比较不会让袁暧觉得尴尬吧。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嫁给他人，会是怎样的心情。她试着去体会，幻想有一天高维将和另一个喜欢的女人结婚，原来还是会难受。即使他将过得很幸福，她也没那么大方的，觉得同样幸福。

是啊。她早就变得贪心了。从他说出要与她交往开始，从他说会一直对她好开始。她竟然真的当真了，以为他会慢慢忘掉过去，以为她会一直存在于他的未来。

袁暧的归来，把她快速的拉回现实，他从来爱的人就是她，即使她即将结婚了。他们上过床又怎么样，他们在一起又怎么样，那也只是他的责任而已，如果她告诉他她还曾经怀过他的孩子，他是不是会马上答应娶她。

又也许不会。

他完全不记得了。他也许会认为她是在说谎骗他。他会这样认为吗？

李艳清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高维什么也没说，她只是胡乱猜测而已，可是她控制不住。她在肖璐面前故作洒脱，可是心里其实比谁都乱。

也不止是她啊，每个人不都是，一听说袁暧回来的消息，就对她投来奇怪的目光，大家都其实对她没什么信心吧。她和袁暧相比，怎么看高维都不可能眼光降到那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