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路小梨根本没想到她到嘉市的第一天就能遇到韩书禹。

她坐在旅馆的床上，垂着眼睛看着小白狗吭哧吭哧的埋头嚼着肉丸子，恨不得整个小脑袋都钻进打包盒里。

看着看着，路小梨又想起了临行前妈妈说的话。

她看起来和平时一样的冷淡，似乎女儿的离开一点也不值得在意。

路婉婷的脸依旧和年轻时一样美丽，除了眼里再没光亮以外，谁也不会相信她竟有两个马上就要成年的孩子了。

“小梨，你其实不用太拘束，他到底是你爸爸，不会亏待你的。”

“去了和小禹好好相处，这么多年了，你们姐弟也见不上几次……以后……也就剩你们俩了。”

“那个女人，你其实不用太顾着我，叫她妈妈也行。”路婉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反正小禹也叫妈妈，你跟着叫，没关系。”

“好好学习，最好能留在嘉市上大学，那里是大城市，和咱们这样的小地方不一样的。”

路小梨一直低着头，直到路婉婷说完了，她才抬头看了看妈妈漂亮的脸，呢喃一句:“妈妈……”

“小梨，你……不用这样……”路婉婷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些年，妈妈对你不好……你心里有怨恨，现在也不用故意装着舍不得……”

路小梨的眼角干干的，想哭，却半滴眼泪也没有。

妈妈说的对。

就算是装装样子，她好像也做不出来。

“去吧，去跟你外婆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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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路小梨不用这么早来嘉市的，离开学还有些时间，年刚过，她一个转校生，总能晚个把礼拜在去学校，可路婉婷说完那些话没多久就拖着行李出国了，有个男人在等她，她甚至来不及和路小梨在外婆的乡下多住几天，就匆匆给女儿买了火车票。

路小梨不想去找爸爸。

太久了，久到爸爸的脸都有些模糊了……

她不愿意去给别人多添麻烦，还不如呆在这个破旧的旅馆来的安心自在。

可是总有出人意料的事发生，比如她的火车晚点了几个小时，到达下着大雨的城市时天早就黑了，又比如她在路边看到了一只缩在垃圾桶下的小奶狗，刚蹲下来摸了摸它头就被淋了一身水，再比如，她就这么遇到了自己的弟弟，韩书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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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着我妈……那个妈，亲妈。”韩书禹淡淡的说。

向清挠了挠头，“亲妈？哦，对……你爸后来又娶了……可你从来没说过还有个姐姐啊。”

“有什么好说的……”韩书禹有些烦躁。

程兮想起那双大雨下清亮的眼睛，好像是有些眼熟……

他拍了拍韩书禹的肩膀，“行了，吃吧，吃完回去。”

“啊？就这样啊？”向清撇撇嘴，“可是你姐怎么在这儿？”

“我爸是说年后她要来……没说具体哪天。”

程兮微微皱眉，刚才她手边是有个行李箱，看样子是刚到。

“所以，她今天要去你家？”

韩书禹眼里闪了闪，垂下眸子，答道:“这都凌晨了，我爸没叫人去接，说明根本不知道她来了。”

“啊？那她住哪？”向清身边的女孩问。

程兮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一点了。

“关我屁事。”

韩书禹骂句脏话，再也不谈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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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书禹这几天都没出门，他缩在房间里，时不时的还要下楼来溜达一圈，每次门铃响的时候他都会若有似无的看过去，可都不是路小梨。

“哥……你怎么老是在家啊？”韩悠悠抱着一叠书一屁股坐在了韩书禹身边，眨了眨眼，神秘的问:“程兮哥哥什么时候来家里玩呀？”

韩书禹抬了抬眼皮，“哪来的书？”

韩悠悠撅起嘴，“妈给我买的……这都要开学了……还让我看书……哥，你下次出去玩也带上我嘛……”

“去去去，你个小丫头瞎闹什么，我去的地方你能去吗？爸爸不揍你才怪。”

韩悠悠吓的缩起了脖子，“我都初中生了！”

韩书禹懒得跟她多说，白眼一翻，低头按起了手机。

“哥，问你个事啊！”韩悠悠凑上了他的耳朵，小嘴一张一合的问:“你那个姐姐是不是要来咱们家了？”

“谁跟你说的？”

“嘁，我听见的，妈妈跟爸爸说要把三楼的房间收拾出来，给那个姐姐住……”

韩书禹一愣。

韩悠悠还说个不停，“我上去看了，啧，比我的房间还漂亮……哥，你别不理我呀，那个姐姐的妈妈是不是不要她了？所以赶到咱们家来了？”

韩书禹皱起了眉。

说实话，路婉婷的脸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他们离婚的时候，路小梨和自己才两岁不到，后来再见路婉婷是在乡下的外婆家，他被送去过暑假，小学三年级。

那是他第一次跟路小梨呆在一起这么久。

回嘉市的时候韩书禹扯着路小梨的胳膊怎样也不撒手，哭闹着让她跟自己回去，路小梨说什么来着？她好像没说什么，小脸冷漠的像路婉婷……与暑假里那个对着他甜甜的笑，偷偷给他糖吃的姐姐判若两人。

路小梨的声音有些稚嫩，可并不妨碍她对韩书禹要表达的意思。

“你走吧，你是爸爸的孩子，而我是妈妈的孩子，咱俩没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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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悠悠转了转眼珠子，没好气的说:“为什么非要送到咱们家来呀，以后不是又有人跟我抢东西了吗？”

抢东西？

韩书禹第二次见路小梨的时候已经是个初中生了，他再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哭哭啼啼，只是骄傲的站在爸爸身边，脸上的表情仿佛再说，瞧，你永远也抢不走爸爸，而路小梨更是冷淡，半点要在爸爸面前表现的模样也没有……仿佛他和爸爸真的是与她无关的人，不……那眼神，也许比陌生人还不如。

韩书禹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先跟路小梨说话。

他讨厌路婉婷，也讨厌路小梨。

她们两人一模一样，冷淡的让人烦躁。

谁稀罕？

他韩书禹有爸爸，也有妈妈，还有个妹妹，而路小梨有什么？指着路婉婷那样的性子，恐怕除了外婆，没有一个亲人会对她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