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今年的过年有些特殊。

是路小梨第一次在韩家过年, 上一次她来的时候已经是年后，上上一次的话，她是在乡下和外婆两个人过的……

想到外婆, 路小梨还是有些难受。

庄叔叔给她打了压岁钱, 只说让她不要跑来跑去的来回折腾, 半点也不提外婆的病情。

路小梨甚至都不知道外婆是不是真的好多了, 她没有问, 就算问了，庄叔叔也不会说……这样的时刻，什么都不重要……

韩家今年为了不影响家里的两个高三生, 只在年三十吃了顿团圆饭，就带着韩悠悠去各家拜年了。

*

林美珺从林家一回来就钻进了自己房间, 在抽屉里拿了个崭新的红包, 给路小梨包了一个压岁包, 和林家老太太给韩书禹的那个并排放在了一起……

晚饭过后，她当着韩枫的面塞到了两个孩子的手上, 笑眯眯的说:“这是外婆给的，祝你们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韩悠悠在一旁撇嘴，刚想开口，又憋了回去。

骗人，外婆根本没有给路小梨钱, 她可是亲眼看见了……

韩书禹心安理得的接了, “谢谢外婆, 妈, 你帮我跟外婆说一声啊, 还有舅舅舅妈也给我转钱了……”

林美珺一愣，瞥了眼韩枫, 忙对路小梨说:“你瞧我这记性，舅舅舅妈没有小梨的账号，也特意叫我带回来了，我转眼就给忘了，小梨啊，你等一等，阿姨上去拿给你啊……”

路小梨低声说:“谢谢阿姨，谢谢……外婆……舅舅舅妈的，就给妹妹吧……我用不了什么钱……”

韩悠悠当然也知道，舅舅根本没有给路小梨什么钱，她暗自觉得撒谎不好……可撒谎的是她妈妈，她也不能去扯妈妈的后腿，于是选择瞪了一眼路小梨，没好气的说:“我才不要，又不是给我的……”

林美珺笑着说:“没关系小梨，都有的，你安心拿着……”

韩枫也说:“拿着吧。”

林美珺上楼，又摸了个红包出来。

大哥给韩书禹转了一笔挺大的钱，她一咬牙，给路小梨包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心想着，反正她就这么一年而已，等下学期就回去考试了，以后能不能考回嘉市来还不一定呢……

于是，路小梨回房间的时候，身上多了一大堆的钱。

她看了看手机。

赵楠的那个群很热闹，你来我往的像大人们一样互相拜年，还发红包……

乐雪好像还在学校，根本没有过什么年……只在年三十那天给路小梨打了一个非常短的电话。

岑衿和邵城都发了红包，路小梨没有收，分别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他俩也是高三生，估计也忙得够呛，邵城没有再回，岑衿也只跟路小梨说了几句话。

只有程兮。

从寒假开始，整个人就消失了……

今天已经初四了，路小梨在初一的时候也犹豫着给程兮发了一句新年快乐，现在他们俩的对话框一直停留在那句新年快乐上……

不知怎的，路小梨有点担心……

*

韩书禹揉着发涨的脑子，不情不愿的上楼给路小梨送了一杯牛奶……

这下好了，自从高三开始，连晚上都要喝牛奶了。

路小梨接过牛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坐回了写字桌。

说实话，她的心里有点生韩书禹的气……

外婆那么想念他……即使他只在乡下住过几天，可那几天外婆对他好的连路小梨都嫉妒……外婆会偷偷告诉她:弟弟只能住几天，咱们要替妈妈爱他才行……妈妈虽然忙，可心里还是最爱你们俩的，小梨一直和妈妈住在一起，可小禹没有，所以他也许会不明白妈妈的爱，会生妈妈的气，我们不能让他这么想，对不对？

小小的路小梨点头，她扬着小脸对外婆说:放心吧外婆，他是我弟弟，我看见他高兴，我就高兴。

外婆笑的眼睛都红了，怜爱的把路小梨抱进了怀里。

*

韩书禹并没有抬脚就走，反而坐在了路小梨的床上，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亮着的手机，界面停留在和程兮的对话框上。

路小梨背对着韩书禹，只知道他坐下了，并不知道他悄无声息的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

指尖滑过了微信联系人，找了一圈，没有路婉婷，韩书禹又打开了短信界面。

短信简单极了，无非就是:

【已到。】

【钱已打。查收。】

【今天不打电话了。】

【好好学习。】

韩书禹一条接一条的看了下去，眉心越皱越紧……

这算什么妈妈？

直到看见路婉婷的最后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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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回江县，外婆很好，勿念。】

*

“韩书禹？”

路小梨安静的盯着坐在床上滑手机的那个人，轻声问:“那个手机是我的。”

韩书禹吓得手腕一抖，立刻退出短信，把手机丢回了床上，幽幽道:“是吗……拿错了。”

路小梨咬了咬嘴，把头扭了回去，盯着一道数学题，并未动笔。

韩书禹站起来，随手揉了揉头，淡淡道:“程兮出国了，要开学了才能回来。”

他说完那句话后抬脚就走……根本不管路小梨听清楚没。

路小梨微微一滞，咬住了嘴。

*

韩书禹走后，她拉开了抽屉，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里装着一条断开的铂金项链。

路小梨摸了摸那根项链，她的眼角发酸。

过完寒假，没有多久，她应该就要回去等考试了……程兮……

在路小梨十几年的生命里第一次有了私心，她想留下这根项链，他又不缺钱，丢了可以再买……可自己如果还给他了，也许永远也不会拥有他的东西了……

*

*

临近半夜，路小梨依旧丢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程兮:【下来，我在你家楼下。】

路小梨皱紧了眉头，望着那条消息出神。

韩书禹不是说他出国去了吗……不是要开学才回来吗……

程兮:【快点儿啊，不然我去敲门了哦？】

*

路小梨穿了件外套，轻手轻脚的下了楼，穿过没有开灯的客厅和餐厅，拉开了大门。

韩家的门口停着一辆全黑的车子，程兮就靠在车上，低头按着手机，屏幕的光线把他的脸照的发光。

路小梨拉紧衣服，快步走了过去。

“……你……”她才说了一个字，程兮就向前半步一把抱住了她。

路小梨的脸擦过他冰凉的外套，直至贴上了他温热的脖间。

一阵冬天里特有的冷香围住了她……

“我是被我妈临时拉走的……真不是故意没有回你消息……”他低声解释着，“后来我想，反正回来就会来找你，新年快乐什么的，我还想要当面说……”

“……你先放开……”路小梨挣扎着动了动，“程兮，放开……”

程兮眯着眼松开了手，“啧，路小梨，我可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回来的……”

路小梨借着路灯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的确，非常的疲倦。

她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那你，快回去睡觉……”

“路小梨。”程兮抿紧了嘴，威胁道:“你再说一遍？”

“……”

程兮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外套里面是睡衣，根本不保暖，他皱了皱眉，转身拉开车门，低声道:“上去。”

路小梨狐疑的看了一眼，“我要回去了……”

程兮皱了皱眉，没什么好语气的说:“不开走，你进去坐着，不冷吗？”

*

路小梨犹犹豫豫的坐了进去，程兮绕了一圈，也回到了车里。

“说吧。”程兮整个人都转了回来，面对着副驾驶上的路小梨。

“……说什么？”

程兮挑眉，“你给我发的什么就说什么。”

“……新年快乐吗？”

程兮一本正经的摇头，“说的不好，重新来。”

路小梨小声说:“……新年快乐，程兮……”

程兮抿嘴一笑，从车后面拿了个红包塞进路小梨的手里，顺便摸了摸她的额头，“乖。”

路小梨被那个超级厚的红包吓了一跳，“你，我不要……”

“不行。”

“……”

路小梨垂下眼睛，指尖滑过大红色的红包，那上面还有三个烫金的大字:压岁包。

“我，收到了好多钱，真的不用了……程兮，你拿回去吧……”

程兮挑眉，“这个可不一样……”

“我……”

“路小梨。”程兮咖啡色的眸子里满是星星，在这幽幽的夜色里亮的惊人，他淡淡的扬着嘴角，慢悠悠的说:“这是承诺。”

路小梨不解的抬头。

对上那双眸子的时候，整颗心脏都停了下来……

程兮，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

*

“好了，我回去了，我妈还不知道我回来了，估计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打我电话了……”程兮看了眼路小梨身上薄薄的衣服，轻声道:“明天多穿点，会下雪。”

*

路小梨回到房间后，暖气熏得她一下子脸都红了……她打开程兮的那个红包，从里面抽出来一叠钱，然后，滚出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一枚戒指。

缀了一颗小钻。

路小梨的心在一瞬间像被煮开了的水，咕噜咕噜的烧着，整个人动也动不了……

(这个可不一样。)

(这是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