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自我唾弃之后, 林雨霖的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他跟家人打了声招呼，匆匆回到卧室。

将软绵绵的枕头当作沙包一样狠砸了几十拳后，林雨霖一脚踢飞了枕头。

他气呼呼地坐在床边, 一种难言的愤懑情绪在身体里咆哮着、怒吼着。

同两年前一样, 又是一个无法入眠的新春之夜。

林雨霖躺在床上, 脑中回想着与顾彬霆的相遇、相识、相知, 不禁潸然泪下。

我的一个吻, 就那么让你恶心？

我们一年半的友情，就那么禁不住打击？

你这一走就是半年多时间，连新春佳节都不肯回来看一眼。

我这儿, 就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

为什么你会那么狠心地一走了之？

连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如果你是普通的人类，我还能让爸爸想办法找到你。

可是, 你是一个行动自由、不受任何拘束的鬼魂啊。

你叫我如何找你？

你总是那么随心所欲, 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丝毫不顾忌我的心情。

我除了傻乎乎地等，还能做什么？

彬霆, 有时候，我挺恨你的。

在你面前，我饱尝了挫折感，自信心也饱受打击。

你明明穷困潦倒、孤身一人，却让含着金钥匙出生、备受父母长辈宠爱的我自惭形秽。

在你面前, 我总感觉自己抬不起头来。

但是, 我却又那么地渴望着能够和你在一起。

你那么独立、那么乐观、那么朝气蓬勃、那么积极向上……

你是我的灰暗人生中的一抹亮彩。

你那么强势地闯进我的世界, 那么粗暴地践踏我的心灵, 又那么决绝地弃我而去。

若论潇洒, 谁能比得过你？

为了你这种不负责任的混蛋而哭泣，真是蠢透了！

林雨霖用被头死死捂住眼睛, 泪水却依旧不受控制地滚滚而出。

他的哭声被羽绒被捂着，在萧瑟、寂静的冬夜，显得格外压抑、凄凉。

顾彬霆站立在卧室黑暗的角落，静静听着林雨霖的哭声，心中隐隐作痛。

半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大过年的，人人喜气洋洋，你却哭得像死了娘似的，太不吉利了！

你有那么多人宠着你、疼着你，你的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你到底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如果你像我一样从小就被父母抛弃、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还不得哭死？

你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才会有闲工夫伤春悲秋。

要我说，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人都该被拖出去打个五十大板。

真该让你穷得叮当响、每天喝西北风，你才会知道自己有多幸福。

顾彬霆将林雨霖扔到甲板上后，愤然离去。

他在加勒比海上胡乱玩了半个月，便跟着林雨霖回国了。

虽然顾彬霆的超能力在不断增强，他却不能与林雨霖相隔一个大洋那么远。

目前，顾彬霆能够在以林雨霖为中心的大半个中国里自由遨游。

离林雨霖越远，顾彬霆的超能力就越弱。

这半年多时间，顾彬霆忙着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川，顺带行侠仗义。

在加勒比海上被林雨霖亲了一口，顾彬霆怒发冲冠。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愤怒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折磨人的思念之情。

顾彬霆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那么厌恶林雨霖的亲密举动，却又夜夜梦见或欢快、或忧郁、或哀伤等等各种情绪的林雨霖。

离开林雨霖越久，顾彬霆的发呆次数就越多。

每每回过神来，他都会醒悟到，自己又在不自觉地想念林雨霖了。

眼看着春节就要到了，顾彬霆归心似箭地往林家奔。

远远地望见林雨霖纤细的身影时，顾彬霆激动得热血沸腾。

这两天，顾彬霆一直藏在林雨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对方。

林雨霖一直怏怏不乐、郁郁寡欢。

顾彬霆观察了他两天，均未看到他露出笑脸。

林雨霖身上散发出的那如子夜孤星般的孤独气息，让顾彬霆倍感心疼。

我们形影不离的一年半时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是不是我上次骂得太狠了？

是不是我伤透了他的心？

半年多前的分离极不愉快，顾彬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雨霖。

他不知道该跟林雨霖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如何与林雨霖相处。

他原本打算一直偷偷跟着林雨霖，不让对方发现。

现在，见到林雨霖哭得如此伤心，顾彬霆有点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了。

林雨霖哭了很久，久到顾彬霆再也忍耐不住心慌、心痛。

顾彬霆箭步冲到床前，一把掀开林雨霖身上的被子，吼了起来。

“你有完没完？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

林雨霖吓了一大跳，即将流出的眼泪被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他打开大灯，发现顾彬霆正气哼哼地瞪着自己。

“你……”林雨霖缓缓坐起身，不敢相信地眨着泪眼。

发现的确是顾彬霆站在床前而不是幻觉时，林雨霖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烦死了，就知道哭！”

顾彬霆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巾盒，强行塞到林雨霖手中。

“把眼泪擦了，大过年的哭成这样，像什么话？”

林雨霖顿了一下，猛地将纸巾盒砸向顾彬霆，怒火陡升。

“我就爱哭，你管得着吗？”

“你也不想想我是被谁害的！”

“我不就亲了你一口吗？竟然被你像垃圾一样扔在甲板上。”

“你不是嫌我恶心吗？回来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就喜欢男人，你尽管吐吧！”

一口气说完那么多话，林雨霖气喘吁吁。

他恶狠狠地瞪着顾彬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二人互瞪了很长时间，顾彬霆率先转开目光，轻声叹了口气。

“我不该那样骂你，对不起！”

“我在Gay吧里被人下过药，差点失了身。”

“我极度厌恶那些不知廉耻的死同性恋。”

“如果不是在Gay吧里能挣到很多钱，我早就离开那种令人作呕的地方了。”

……

“你竟然拿我跟那些人比？”

林雨霖高喊着打断了顾彬霆的话，气得狠狠揍了顾彬霆一拳。

猝不及防的顾彬霆被打得弯下了腰，脑袋、后背随即遭到暴雨般的攻击。

“你这混蛋，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林雨霖使劲浑身力气，疯狂捶打顾彬霆，眼泪扑簌而下。

顾彬霆疼得直咬牙，唯有紧紧抱住林雨霖，将其伤人的双手别到身后抓牢。

林雨霖挣扎不开，干脆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咬住顾彬霆的脖颈。

“嗷……”顾彬霆疼得嗷嗷直叫，眼泪都给逼了出来。

“松口……松口……要死人了……”

顾彬霆嚎叫着，专挑林雨霖的痒痒肉抓挠。

林雨霖强行忍耐了一会儿，终于熬不住痒痒，极度不甘心地松了口。

顾彬霆捂着疼得钻心的脖颈处，龇牙咧嘴道，“你真想咬死我啊？”

“换了其他人敢这么对我，我非撕了他不可！”

“哎哟……疼死了……这世上也只有你能伤到我了……”

林雨霖紧咬着唇，眼泪哗哗直下。

顾彬霆叹了一声，将地板上的纸巾盒拣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床上。

顾彬霆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林雨霖，后者接过，胡乱擦着鼻涕、眼泪，随手扔掉。

顾彬霆递一张，林雨霖擦一下、扔掉一张。

同样的动作，不停反复。

一转眼工夫，一盒纸巾全部用掉了。

“喂……”顾彬霆摇了摇手里的空纸巾盒，不满道，“有你这么浪费的吗？”

“这到底是谁害的？”林雨霖理直气壮。

顾彬霆咂了下嘴，以精神力控制铺了满地的纸巾，让它们乖乖飞进纸篓里。

待到情绪平复，林雨霖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子。

顾彬霆飞下楼，拿了冰袋上来，仔细帮林雨霖敷眼睛。

冰敷了一会儿，林雨霖感觉原本肿得睁不开的眼睛舒服了很多。

“你还走吗？”林雨霖拿掉冰袋，声音闷闷的。

“你希望我走吗？”顾彬霆不答反问。

“是你自己跑掉的，又不是我赶你走的。”林雨霖白了顾彬霆一眼。

“要是你不对我做那种事，我会走？”顾彬霆瞪着牛眼，一脸谴责。

林雨霖闭着眼睛，沉默良久，闷声道，“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我以后不会再碰你了，你尽管放心吧。”

“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做朋友，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