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按照我上次的规格替你做这场手术。”宫睿戴上手套, 又戴上口罩，认真严肃地说道，“你没有意见吧？”

“你上次的规格？”宫翊挑眉, “你指的是……什么规格？”

“一切。包括我上次复合麻醉之后没有用镇定剂。”宫睿淡淡地说道。

“你倒是替我做了很全面的安排。”

“那是自然。”宫睿口罩里面的嘴角微扬, “而且我上次就是怀揣着让你和我做一样事情的心态, 所以才那么决定的。毕竟不做镇定这种事……现在想来, 也确实太疯狂、太变态了些。”

宫翊语气有些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啊。原来你早在那个时候心里就开始想着今天算计我的事了, 为兄还真是佩服佩服。”

“如果你真的佩服，那我觉得你应该把「为兄」这两个字换成「愚兄」，我应该会更开心。”

宫翊无奈地摇头：“和你相比, 我还真没到「愚」的程度。”

“……”

宫睿在一旁颇有几分摩拳擦掌的架势，宫华在一旁摇了摇头, 甚是为宫翊堪忧。

不过再瞧瞧宫翊的表情, 完全都不在意宫睿现在的小脾气。因为他心里明白, 就算宫睿心里再怎么想整整他，他也绝对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且不说他们心灵相通, 若是一个人不舒服，另外一个也不会好受，宫睿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宫睿比谁都心疼他，他要是舍得玩儿真的，那就不是宫睿了。

好吧, 他说这话确实是有点太自大, 不过这确实也是事实。

“准备好了吗？”宫华这是一句话说给两个人听。

“当然。”

“当然。”

于是两兄弟也同时作出了同样的回答, 完美地诠释了「异口同声」一词。

宫华看了看一旁仪器监测到的数据, 微微颔首：“一切正常, 可以开始了。小睿，先帮他用针麻醉吧。”

宫睿拿起工具, 开始认真地做起了该做的事。

宫睿认真起来比宫翊要可怕，宫翊偶尔可能还会说几句话轻松一下，开个玩笑，宫睿不然，他在认真做着一件事情的时候是会保持绝对的安静，一句话都不说。

宫翊有的时候就经常拿这件事来开宫睿的玩笑，他说宫睿就是胆子小，所以才那么谨慎小心，生怕出错。

当然了，这也是一个原因，他只是不想分心想其他的事，太累。

于是转来转去，「怕」就变成了「懒」。

似乎这也没好到哪里去。

“喂，你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宫翊看着宫睿那张安静淡定的脸，心里只觉好笑，“难不成你给我做手术，我还要安慰你，让你放轻松，不要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那我未免也太累了吧。”

“我不需要你的安慰。”宫睿继续慎重地忙着手上的动作，“我平时给病人做手术都是这样的，你不是知道吗？”

“是啊，我是知道。每次一到你给病人做手术的时候，整个手术室的空气就好像冻起来了一样，别提多凝重。我有时都在担心，你会不会为别人做着一半的手术，然后自己却突然因为紧张晕过去了。”

宫睿摇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生过这样的惨案。而且我不是在紧张，我只是不想分心而已。”

“少来，你的心难道就那么小？小到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

“怎么样？没问题吧？”宫华在一旁问道。

“嗯。”宫睿简单地应了一声，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再抬起头说道，“和上次一样，这次也还是由老爸你来吧。”

宫华微微颔首，然后和宫睿交换了位置。

同时宫华在心里也有些纳闷儿，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医师，他已经许久没给别人做副手了，现在一连两次也就算了，做的怎么还都是让心脏停跳的事儿？

没有宫翊在那扰乱他的节奏，宫睿手上的动作明显快了很多，而且精准度满分，绝没有出半点纰漏，手术进行的时长也明显比上次短了不少。

这才是名符其实的快准狠，绝不拖泥带水。

宫华为宫翊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确定一切正常之后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情况稳定，这下子是真的不用担心了。”宫华转过头看向宫睿，“小睿，你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宫睿摘下口罩，舒了一口气：“我没事。”不过精神高度紧张许久，他确实很疲惫。

“等他醒来之后一定会饿，我去帮你们准备吃的，你在这休息一会儿。他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你好好照顾他。”

宫华这个电灯泡很自觉地选择摸摸鼻子走人。

唉，儿子长大了，他这个坐老爸的算是没办法管了，与其留在这里碍眼，倒不如让他们自己二人世界去。

其实偶尔想想，亏了他想得开，不然换做是别的人，知道自己两个最器重的儿子竟然都喜欢男人，而且还是互相喜欢，一定会被气得疯掉。

不过这一切其实也仅仅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他从来没有直截了当地问这个问题。也许哪一天他们交了女朋友，证明他如今的猜测是荒谬的也说不准。

宫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宫翊，又看了看时间，深深地打了个呵欠。

唔……明明是给宫翊做手术，他竟然累成这样……好吧，这是成正比的。

宫翊觉得自己有点凄凉。

上次宫睿睡着了之后，虽然他也很疲惫，但他可没睡得那么不亦乐乎。现在倒好，他都醒了，小睿还在继续和周公下棋，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他知道小睿这么一折腾肯定也很累，处于做哥哥关心弟弟的自觉性，他就没有叫醒他。

只是他戴着个氧气面罩确实不舒服，刚做完手术，想要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也有些困难，所以他就只能继续戴着氧气面罩闷闷地躺在那里惆怅。

不知道小睿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或者比起期待小睿醒来帮他取下面罩，倒不如期待老爸快点买好吃的回来比较靠谱。

但是后来他才发现，等他的老爸原来更不靠谱。至少小睿虽然睡得沉，但他醒得也早，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睡梦中听到了他的呼唤，所以赶紧醒来解救他。

宫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已经苏醒的宫翊，一分钟过去之后，他才缓过神来。

“哥，你什么时候醒的？”

“很早之前。”宫翊无奈，“你先帮我把这东西摘下去。”

“哦。”宫睿这又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走到旁边摘下那东西，“你有没有不舒服？”

宫翊摇头：“没有，我挺好的。倒是你，你睡醒了吗？”

宫睿摇头：“好像没有。”

“……”

不用说什么好像了，就看他现在的状态，完全属于半梦半醒，说他是梦游都不为过。宫翊觉得如果现在让他再睡一觉，兴许他都不记得现在发生过什么事。

他决定如果让宫睿睡一觉，醒来之后他当真没有了这一部分的记忆，那他就稍微整一整他，算是让他戴着那面罩闷了他许久的惩罚。

当然，他现在这模样那种事肯定不能想做就做了，至少这一段时间是如此。所以……他需要换一种方式才行。

******

等宫睿再睁开眼睛，那已经是晚上的事儿了。

和之前一样，他睁开眼睛之后迷茫了一分钟，这才恢复正常。

不过……他怎么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呢？

宫睿看向躺在他身边的宫翊，宫翊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虽说他现在不能乱动，但是脑袋还是可以转来转去，他这模样明显是在发呆。

“哥，你醒了啊。”宫睿的声音中还充满了浓浓的睡意，“你应该醒了很久吧？吃过饭了吗？唔……对不起哈，我应该想着等你醒了就帮你取面罩的，但我好像睡得很沉……”

宫睿一边说一边想，他记得自己好像摘过一次面罩，但他不确定那是梦境还是现实，不过现在宫翊也没戴着那东西，不管是不是他取下来的，总之没继续戴着就对了。

宫翊缓缓转过头来，眼神比宫睿还要迷茫，宫睿被这眼神吓了一跳。

宫翊这是发了什么疯？还是出了什么事？

“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这种眼神也太不对劲了吧？

“哥？”宫翊皱眉，“你在叫我吗？”

“啊？”宫睿震惊了，原本还迷糊的脑子也瞬间变得清醒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谁？我又是谁？”

宫翊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宫睿大感吃不消。

虽然做这种手术是有会失忆的可能性，但那也有前提。宫翊一没有做全身麻醉，二没有调换心脏，怎么可能失忆？

这不科学！

宫睿猛然想起自己当时刚一醒来便故意换了个脾气，也开始怀疑宫翊是不是装出来的。

上天保佑，宫翊一定是装出来捉弄他的，他一定没有失忆！上天保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