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地势偏南，连着下十几天雨，不出一日太阳的情况也是有的，齐瑶家不在江州市中心，她还是回国之后用了地图搜那小区的名字才知道，原来出国的这八年江州已不是围着她家转了。

再回来，江州的一切都变了，这几年江州发展的还算不错，齐瑶家的房子是老城区，但跟着江州发展，再不好的位置现在也涨价不少。

原先的大院里一同搬来的邻居现在也大都换人了，几天前齐瑶拎着行李箱回到江州，小区里的人盯着齐瑶好一会儿，也有人帮她搬行李上楼，大多数还是些不认识的在议论这是谁家的孩子。

房子的锁年久未开过，齐瑶掏出一把钥匙塞进去，转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在帮齐瑶搬行李那人的疑惑下还是打开了。

积灰不少，打扫也要一段时间，更何况这屋子潮湿味明显，回来的第一天齐瑶在床板上铺了厚厚一层报纸，才把刚买的被褥铺上去，齐瑶闻着屋子的潮湿味倒也睡得安然。

齐瑶不常做梦，何况入了齐瑶梦境的常是那人，有人说梦到一个人三次就说明那人在遗忘你，齐瑶都不知道梦见赵怀辛多少次了，赵怀辛应该早把她忘了，忘了更好。

江州把扫墓看得重，每年必是一家人结伴都去扫墓，尽管齐瑶一家早都出国，每年到扫墓日子时还是支起个小盆，买些冥币烧过去，这次齐瑶比齐斐顾青舟早一步回国，回来路上顾青舟千叮咛万嘱咐正好赶上清明一定要去给齐斐母亲扫墓，齐瑶早预定好新鲜菊花，只等明日起早去取。

这一夜齐瑶睡得安稳，也醒得早，睁眼一看昨晚设定早上六点半的闹钟还没响，齐瑶是被左手肘关节处疼醒的，老毛病了，上学时左手骨折过，遇到江州这种常年阴雨天，齐瑶的骨头比天气预报更早知道明天是否会下雨。

齐瑶胳膊疼，那赵怀辛也会疼，这样才算公平一点。

赵怀辛是一夜多梦，梦里场景一会儿是他第一次吻齐瑶被扇了一巴掌，一会儿又跳转到齐瑶主动亲他，触感真实，齐瑶体热，抱着赵怀辛时热度都透过一层薄薄的衣衫传来，梦里赵怀辛不做正人君。

齐瑶拉开和他亲吻的距离，眼神玩味似的看着赵怀辛，齐瑶眼睛还盯着他，眼神轻蔑，带着挑眉，齐瑶看到他脸上微微泛起潮红，心里更是占尽得意，浓情蜜意间一阵吵闹声扰了他的梦。

赵怀辛猛地睁开眼，手机闹铃准时响起，身下的褥子潮湿连带他后背一起出着层薄汗，早知道梦见她，这闹钟就不该设这么早。

“怀辛，醒了吗？”赵琳的声音传来，今天赵怀辛请了假，陪赵琳回去扫墓，赵琳一向起得早，今天重要的日子也不例外。

“醒了。”赵怀辛新铺了床单，又换下睡裤去洗澡，挤好牙膏准备抬左手刷牙，一阵肌肉疲乏感外加骨缝间隐隐的痛感传来，不是说人年少时伤口恢复的快吗？赵怀辛年纪小时认为骨折这些伤不算什么，可长大后，该疼的地方一处不会少，心理的痛感可以藏，身体上的痛感却能在一瞬将你打回原形。

刚回国，齐瑶随身衣物带不了太多，白色衬衫外套了一件黑色风衣，脚下穿着一双黑色平底鞋，拿着伞出了门。

花店门口排队的不在少数，白色黄色两样菊花的花瓣掉落在地粘在人们沾上雨水的脚底，原本洁白的颜色现在灰不溜秋，无人在意。好在齐瑶早早预定好，眼下打个车就到了墓地。

齐瑶姥姥在江州去世，齐瑶母亲就在江州买了块墓地，方便扫墓，不用再回那无人知晓的小村子里。

齐瑶算来得早的，这墓地已有不少人在祭拜，墓碑前的路铺着光滑的石板，齐瑶选错了鞋，走起来时常打滑，所以不得不当心些。终于在一堆一模一样的墓碑前齐瑶找到了自己的姥姥，墓碑上的照片是齐瑶姥姥笑得最开心的一张照片，齐耳的短发，穿着件白底蓝花的半截袖，这张照片还是齐瑶选的，是想记住她最爱笑的一面。

赵怀辛一手捧着花，一手扶着腿脚已不便利的赵琳，站在原应城墓前，原应城是七年前走的，那时原应城才五十多岁，留下赵琳和两个儿子，赵怀辛才刚上大二，大他四岁的哥哥赵怀清也才刚刚大学毕业，就要承担起这个家，那几年赵家的生活有些辛苦。

赵怀辛在墓碑前放下了花，静静站在赵琳身边听她和原应城讲最近的生活情况。听着听着赵怀辛早跑了神不知赵琳再讲什么，再回过神来只见赵琳带着疑问的语气说：“你看那边那个姑娘是不是齐家的女儿瑶瑶啊？”赵怀辛顺着赵琳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袭黑衣，微卷的黑色长发，还有走在齐瑶身后和她一起上学看了她十多年走路姿势，赵怀辛心中一颤，那不是齐瑶还能是谁。

她回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找过自己，这八年间她像失去联系一般，风筝断了线，放风筝那人又是否会怨恨自己没有紧握住绞盘呢？赵怀辛自己联想的一连串问题，谁又能给他解答？

赵琳也只是愣了一下，没再追问那人究竟是不是齐瑶，赵怀辛心里有些急，他想赵琳凭着好奇心过去问问可最终赵琳只是转身说了句：“我们回去吧，瑶瑶怎么可能回国呢？”

墓地另一边，齐瑶也瑶收拾东西回去了，忙着整理手中那把旧伞的骨架全然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那坚硬的石板上，本就隐隐作痛的左手使不上力气，右手上还握着那把蓝色格子雨伞，齐瑶总是这样，疼死也不会放掉手中的东西，就像上学时自己摔倒在地屁股痛得快死怀里的麻辣烫还是完好无损。

齐瑶慢慢手撑地，双腿在找发力点，脚踝处有些痛，又不敢太用力，想起身口中还小声念到：“今天也太倒霉了。”下一秒手中的伞就被抢过，放在地上，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弯腰伸出双臂将齐瑶抱起。

齐瑶不知作何反应，就听见男子身边站着位中年女子，齐瑶未开口赵琳的声音已经响起：“瑶瑶，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也不来找我们啊？”

齐瑶被赵怀辛抱着，视线本就高，还是赵琳站在了右侧齐瑶才看清这是赵怀辛的母亲，赵阿姨。

赵怀辛长得高，小学初中时还被齐瑶压着一头，转眼间仅用一个暑假就长到1米85，齐瑶现下被他抱着，居高临下的回答赵琳的话齐瑶只觉不礼貌，小声和赵怀辛说着放她下来。

“你摔得不轻，放你下去怕是走不了了。”八年未见，赵怀辛更成熟了，有力的双臂抱着齐瑶一点不吃力，他眼神没放在齐瑶身上，只注视着前方，此刻的齐瑶就像只被雨打湿翅膀的小鸟，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可遮风避雨的地方，紧紧收缩着自己的身子。

赶忙回了赵琳的话，刚回国，没来得及去看他们。

赵怀辛听着齐瑶的回答，心里做另一份问卷：是没来得及，还是压根没想过找他们，又或是介意他。

他穿着西装打好了领带，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精致二字，而齐瑶摔倒在地时衣服吸满了地上的脏水，也不知他衣服料子好洗不好洗，就这样抱着齐瑶准备走，齐瑶那把雨伞孤零零被抛在地上，齐瑶怎么忍心。

“哎，我的伞......”齐瑶声音越发小。

“对，拿着伞。”赵琳弯下腰去捡起了伞，放在齐瑶手上，人被赵怀辛抱着，齐瑶不敢乱动，这雨下起来没完，赵怀辛是保持一个姿势未变，齐瑶则和这雨作斗争，一只破伞遮住了雨，也将二人距离拉近框在这小小伞下。

他闻起来有些雪松的味道，并不难闻，反倒让挂在他身上的齐瑶有些安心且助眠。谁叫今日起太早，去取花时花了些时间到这里前前后后又过去两个小时，齐瑶双眼犯困，但三个人的场景气氛安静却有些微妙。

“瑶瑶，那你父母呢，他们也回来了吗？”赵琳突然发问，齐瑶游走在犯困边缘又被拉扯回来，看向赵怀辛他还是那个表情，看不出情绪。

“没有，这次只有我回来。”

“那你这次回来之后还会走吗？”

“或许会。”说到这里齐瑶明显感觉得到赵怀辛抱着他的手收紧了些，眉头微皱，会是舍不得的意思吗？齐瑶才懒得费劲去猜他。

“或许不会。”短暂的停顿间让赵琳没在问下去，就连留下不留下的计划都不确定，还有什么是能确定的呢？

“别太过分。”道路已经有些狭窄，赵琳不能再并肩而行，独自加快了步伐甩开了他们间的距离，而赵怀辛低哑着嗓音说着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话。

从正面看赵怀辛抱着齐瑶，齐瑶也乖巧窝在他怀中，要是有人侧身过去就能知道为何赵怀辛说齐瑶别太过分。

从刚开始被赵怀辛抱起齐瑶就想这么做了，双手夹起他的耳垂，终于耳垂染上红晕后齐瑶微凉的手指从赵怀辛后颈一路摸进他西装内侧，凉得让赵怀辛身体战栗起来。

“赵怀辛，以前我们不也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