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山 河 碎

作者:弱水三千2021 | 分类:其他 | 字数:10.9万

第7章四公子论时局

书名:山 河 碎 作者:弱水三千2021 字数:5197 更新时间:2024-10-12 09:21:03

第7章四公子论时局

剿灭白虎山土匪,乂公子道还要去会一人,便与司马离忧等告辞。

出了蜀地,司马离忧缠着姜云曦打打闹闹鸡飞狗跳又行了五日,于二月初一方才到达洛阳。

这几日,自然是司马离忧与姜云曦同吃同住。

吃,就爱抢同一碗饭,抢同一盘子菜,抢同一盏茶。为此,每顿饭二人都会以竹筷为刃乒乓较量一番,而且乐此不疲。

住,司马离忧更是以节俭费用为名每次只肯定两间客房,春华秋实一间,他与姜云曦一间。每日,还变着法的找事儿,与姜云曦抢同一盆洗脸水,抢同一盆泡脚水,抢同一床被抢睡床内还是床外。总之,姜云曦要什么他便得争什么,最后,得是一番缠斗定输赢。

许是每天争斗消耗了大部分的精力,司马离忧竟发现,他几乎没再做以前那些奇怪的梦。

四人来到洛阳城西门载厚门之时已近黄昏,还有大概半柱香洛阳城八座城门便会全部关闭,一更至五更城内除了东西两市外将会宵禁。故此,司马离忧顾不得细看落日余晖中高大巍峨气象非凡的京都外城,便招呼姜云曦等速速入城。

可是,姜云曦却停步不前,望着宽厚的城门心事重重。

三年了,当年,他怀着无限悔恨离开这座令他痛不欲生的炼狱之地,辗转各地不断扶危助困、除暴安良,以求心灵稍安。曾经,他以为就此浪迹天涯,永远不会再踏入此地。只是未料,为了一见如故的司马离忧,他的人生轨迹中途转弯,又绕了回来。

“姜兄,怎么了?可有何不妥?”司马离忧见他神情有异,关切问。

姜云曦轻叹道:“无妨。不过,我在此多有羁绊,恐别人认出来无故惹是非,阿离,面巾借我一用。”

多日朝夕相处,两人早已成密友。因姜云曦长司马离忧六岁,司马离忧喜欢称呼他“姜兄”,却强要他称呼自己“阿离”。

司马离忧也不多问,命秋实取出一方面巾交予姜云曦:“这条未曾使用过,就赠与姜兄。不过,这巾子用三黄汤浸过,会有些许草药味道,姜兄戴戴看。”

姜云曦戴上那面巾,果然有微微苦涩的草药味道,却是倒也不难闻,点头道:“多谢。进城吧。”

四人便依次接受城门守卫检查进城。

载厚门之内,左边大街便是皇城西市,只见这街道足足有八乘马车宽,路面由青石板铺就,两旁分布着数不清的各式铺子、酒楼、旅店、茶坊、乐坊以及花楼,各家为招徕生意悬挂了制式精美的风灯,装饰了娟绸花卉,更有店家伙计站在门前高声问安招徕生意。街上,卖胭脂水粉、各色小吃、各种小玩意的流动摊点更是多的挤不下脚,来往行人熙熙攘攘,无论衣着还是精神面貌,都显示出天子脚下皇城根前特有的华贵气象。

初入西市,司马离忧并春华秋实便被这等繁华气象所吸引,看看这儿新鲜,看看那也有趣,眼睛简直不够用。撒了欢儿在街上耍了会儿,瞥见身边的姜云曦目不斜视一脸平常,司马离忧突然觉察自己失态,简直是乡下人进城无疑,便自觉收敛起来。他挥了挥羽扇,凑到姜云曦耳边道:“姜兄,你对这里熟悉,倒是推荐一家上好的馆子吧,咱们也好一醉方休。还有,什么可以找乐子的地方,也一并去逛逛。”

春华听了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忧心对秋实道:“我看这地方什么都是金贵的很,要是事事依着咱少主,恐怕挨不到武林大会召开,咱们便得露宿街头了。”

秋实也听他家少主说要去寻什么乐子,心里也是气鼓鼓的:“男人学坏可真快,一个人的时候还好,尤其有个伴儿的时候就更快。”

姜云曦并未答话,自打进城来,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又是一副清冷难接近的模样。往前又走了些路,姜云曦指着一家不甚繁华的二层酒家道:“这家吧。”

姜云曦知道,这家酒家便是钟毓阁开设,虽不甚华丽,却是江湖之上各派联络传递消息的据点之一。故此,江湖人士初来洛阳多在此落脚。

司马离忧抬眼看去,只见此酒家在一片高大上酒楼中略显质朴,稍显岁月况久的红漆底子的招牌上书写着店名——尚贤酒家。

头一次请姜云曦吃饭,他本要找家尚好的去处,不过,既然姜云曦选了这家,他便依从道:“既然姜兄中意这家,那就是它了。”

进的店,便有小二跑过来问安,将一行人往二楼雅座请过去。

店铺外观不怎么恢宏,店内倒是宽敞,陈设古朴,于那饭桌之上还摆放着一束风干梅花,散着沁人心脾的幽香。角落摆着高几,陈设着朴拙的松柏盆景,西面墙边陈列着一排的衣帽架。

随后,便有小厮送来温汤净手,赠送两样小点心一壶滇红茶请客人打尖,这行人出去便又有专门点菜布餐的小二进来安排酒食。

那小二唱歌般将店内的菜名报了个遍,什么“日升月恒”“东海鲜瓜”“紫凤衔珠”“苞符启瑞”……末了,笑着问:“客官想吃点什么,尽管吩咐。”

司马离忧听的是一脸懵,悄悄问姜云曦:“他方才说那一堆的菜,都是什么东西?”

姜云曦也是一脸懵,问小二道:“三年前我离京之际,咱这店里的菜品名字倒还能让人懂,这如今,弄了这一堆云里雾里的名讳,我等不知到底是何物,如何点菜?”

小二呵呵一笑,道:“客官久不在京城难怪不知,如今,不单咱家如此,这京城所有酒家皆是如此。只因半年前,当今皇后高龄喜得龙子,龙颜大悦,大赦天下不说,还下了一道命令,就是这酒肆楼馆之中,所有菜式名头皆要图个喜庆吉利为小皇子祈福,不可出现什么白斩鸡、血肠、烤羊之类带杀伐气的名字。这不,京城餐饮行会便特意请教宫中御厨给统一起了这些新式菜名。”

“真是岂有此理!”姜云曦一掌拍在桌子上,差点将实木桌子拍碎。

司马离忧觉得此政令虽荒唐倒不至于生气,便道:“早就耳闻这官家爱故弄玄虚,如今,只听这御厨起的菜名便知传闻非虚。”他又对小二道:“那小哥儿,可否偷偷告诉我们,你刚才所说都是什么吃食?”

小二道:“公子,这‘日升月恒’就是鸡肉和猪肉丸子,‘东海仙瓜’便是山药猪肚,‘紫凤衔珠’是面筋烧鸭,‘苞符启瑞’便是炒狍子肉……”

未等小二说完,除了姜云曦一桌子人都笑起来。

司马离忧笑的前俯后仰,道:“如此,我来说两道菜,也来考考你,‘大地丰收’和‘心太软’你可知是何菜?”

小二一脸疑惑,拱手道:“公子,这可是京城别家新菜式吗?”

司马离忧一挥羽扇道:“这是公子我刚想出来的。这‘大地丰收’便是生菜、萝卜、香葱、时令野菜等等蘸豆瓣酱,这‘心太软’便是红枣酿糯米,哈哈哈……”

“公子果真聪慧至极,小的受教。”小二见客人高兴,便顺着夸。

笑了会子,司马离忧才道:“也别提你那些不知所云的菜名了,就捡着你们这的鸡鸭鱼肉并时令菜蔬给上六道菜,另外来两壶‘杯莫停’。”

“好唻,您稍等!”小二颠颠跑了出去。

秋实为众人倒上热茶,春华还在茶里丢了几片人参用以养气。

见姜云曦依旧闷闷不乐,司马离忧道:“姜兄,只是改个菜名而已,不必挂心。”

姜云曦叹口气道:“方才,他说半年前皇后生了个龙子,她从未有所出,如今怎么可能生龙子呢,这里面定有蹊跷。我离京过久,竟是一点未闻。如此看来,此次太子被囚,怕是凶多吉少。”

司马离忧还未答话,便听雅间门口有人招呼道:“兄台所言极是。”

闻言,众人慌忙起身,只见雅间门口堪堪站着两位衣着不俗满是贵气的年轻公子,丰神俊朗,眉目溢彩。司马离忧惊呼,“是乂公子!这么快又见面了。”

司马乂一抱拳,微笑道,“正是在下。公子,我们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遂一指旁边的另一位道:“这位,是我十六弟,颖公子。”

颖公子便是成都王司马颖。

这颖公子年方十八,皮肤微黑,身材健硕,处处显出习武之人的孔武有力,很是英气。他神情淡然,但这种淡然又与一般人的神色清冷不同,是一种深藏不漏的淡然,年轻面庞上难寻悲喜之色。

双方见过礼,司马离忧介绍道:“颖公子,这位是我的朋友,姜云曦姜大哥。”

双方见礼,竟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江湖儿女江湖见,何况司马离忧受这乂公子脱困之恩,又有联手剿灭白虎山土匪之义,随即围坐一桌喝酒。

酒菜安排妥当,众人吃酒闲话。

众人先是讲些京城所见,后来话题便绕到此次武林大会议题上来。

颖公子道:“极乐帮为非作歹已经有十年之久,若非有官家背景,一个江湖帮派何以猖狂至极!”

司马离忧道:“在下虽远在蜀地,也听闻这极乐帮众人竟公然打家劫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官家多次围剿,帮中要人却总是逃脱。以至于帮派势力越做越大,江湖至今难有势力与之相抗。”

乂公子道:“传闻,它幕后主人便是宫里新得子那位。”

颖公子道:“此次不得不重启武林大会,只因两个月前,太子被囚禁后,他曾读书习武的岳阳书院惨遭屠戮,便是这极乐帮公然行凶。可怜书院五百余学子惨遭杀害,原因无他,只因在满朝文武不敢请命的情况下,他们率先联名上书辩太子无罪,请命释放太子。”

“那,那此等大案,洛阳府便无人过问吗?”春华听说这么多学子死于非命,心痛震惊,小声问。

乂公子轻笑道:“管?只是抓了几个无名小卒下狱,做做样子罢了。谁将太子囚禁金墉城?谁最怕太子继位?谁想另立新皇储好大权在握?还不是一目了然么?”

颖公子愤然道:“如若太子继位,新君神武世人皆知,那妖妇大权必然旁落。如此,她才做出混淆皇室血统大逆不道之事。”

“颖公子,如此说来,那皇后新添龙子莫非……”司马离忧恍然大悟。

颖公子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个孩子根本不是皇室血脉。”

众人了然,惠帝愚钝,朝堂实际便控制在皇后贾南风手中。若新君继位,必然不受其摆布,她也将大权旁落。故此,设计得子,使计谋废太子,这女人着实做的出来。

姜云曦听着众人议论,一直一言不发,只闷闷喝酒。半晌,他才红着眼睛道:“若有人潜入皇宫,将那妖妇刺死如何?”

乂公子与颖公子互相交换眼神,同时摇头。

乂公子道:“当今圣上软弱,任这妖后把持朝政,滥用外戚,祸乱朝纲,但这近十年来,天下总的来说还算太平,无大的刀兵之祸,百姓也得以生息。一旦将其除掉,除非保太子登上大统,否则,便会有新的势力崛起来争夺执政大权。而目前,太子党屡遭迫害,势力羸弱,并未有胜算。”

乂公子说当今圣上软弱已然是客气,天下人谁不知道,如今天子实则是个白痴。永曦二年,冀州发生饥荒,百姓挖草根、吃树皮,许多人活活饿死。消息报至宫中,惠帝大为不解,竟问群臣:“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此事传入民间,百姓戏称当今圣上为“肉糜帝”。

如此之人,不是白痴是什么?!

执政者昏庸懦弱,权力必然被他人把持,这个人不是重臣便是外戚!

公子乂站起来,推开临街窗户,入目是京都西市繁华的十里夜景。公子乂缓缓道:“十年前,妖妇为窃得实权,便联合楚王司马玮和汝南王司马亮发动政变,杀死辅政大臣杨骏,并于金庸城中饿死杨骏女儿杨太后。后又使奸计先后害死汝南王和楚王。那场政变死伤将士达六万。那妖妇正是踏着这些将士的尸骨鲜血走上权力巅峰。若为正义,若为……我等早该手刃此妖妇。可若再起刀兵,不知又要造下多少杀孽。眼前种种繁华,也必将烟消云散。”

司马离忧与姜云曦听着两位公子分析时局,只觉这对兄弟不像一般江湖儿女,他们每论天下得失总是将天下人想在前,隐隐透露着胸怀黎民社稷的大气度。经此一番深谈,司马离忧和姜云曦对时局认知更清晰起来。

颖公子满上酒,对众人道:“只希望此次我等江湖义士齐聚白云山钟毓阁,由武林盟主率领群雄上万人书,能让朝堂听到来自民间的呼声,感受到汹涌民意,妖妇能够收敛贪欲,释放太子,维持现有格局。如此,天下方能太平。”

众人举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场相聚便到了尾声。

乂公子与颖公子起身告辞:“离公子,姜兄,天色已晚,我等先行告辞,咱们二月初八武林大会上见。”

司马离忧一众抱拳道:“二位请,后会有期。”

待到前去结账,小二告知,方才那两位先行的公子已经结算过了。

出得酒楼,春华抓着荷包道:“这乂公子和颖公子对朋友仗义疏财,又心系天下,颇具雄才大略,真是难得的英雄豪杰。”

司马离忧羽扇敲在她头上,笑道:“一顿饭便将你收买了,说了人家这许多好话。”

“哪有,这乂公子本就是极好的一个人啊。”春华道。

司马离忧接着道:“既然我的丫头这么看好他,等下次再见,我便将你许给他如何?”

春华没想到自己主子如此轻薄,竟拿她终身当着众人玩笑,登时红了脸,恼道:“少尊主,你……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姜云曦劝道:“好了,离儿他并非有意戏弄你。不过,姜某这些年走南闯北倒也见识了不少人,像乂公子颖公子这般人物还真是稀少。若是二位姑娘得以如此归宿,也算幸事。”

秋实一听,怎么连自己也给带上了?气道:“原本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

司马离忧道:“怎么就不是好人了,我倒觉得姜兄说的很对。姑娘家早晚要有个归宿,难不成跟着我一辈子吗?好了,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喜欢便是喜欢,不必隐藏真心意。是吧,姜兄?”

姜云曦看了司马离忧一眼,总觉得他这话像有什么含义。又觉得自己多想,道:“是。随自己心意而行便好。”

此刻,西市各式风灯燃起,照的十里长街一片灯海甚是繁华。

微风一吹,司马离忧便酒劲上头,玩心大起,对春华秋实道:“天色尚早,春华秋实,你等先去寻了客栈安顿好行囊马匹,我与姜兄先行,你们随后来寻,咱们好好逛逛这洛阳城。”

小丫头哪有不好奇爱热闹的,早忘了方才争执,欣然领命而去。

当晚,四人畅游洛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