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猎心,我藏心
作者:夏扇 | 分类:现言 | 字数:13.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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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
15岁这年, 任子杨读初三。
上学期末,他拿到期末考试成绩单,第一名的位置毫不意外地印着他的名字。
啧, 无趣。
老师说他的户口还在W市, 要在S市参加中考的话, 必须先把户口转过来。
回去跟家里说了一声, 任子杨就没把这当回事儿。
反正以他的成绩, 就算父母不着急给他解决户籍的事,学校也会催的,他一点也不担心。
只是没想到, 转户籍有点麻烦,恰好碰上外婆生病, 妈妈要回W市照顾, 索性给他转学去W市读半年, 等户籍办好再回S市中考。
学校狠狠惋惜了一把,生怕他回到W市的小镇, 教育质量跟不上,把学习拖垮。
任子杨却不以为然,初中的知识他早已融会贯通,只要语文、历史、政治这些不落下,他回来依然还会是第一名。
小镇只有这一所中学, 桌椅有些旧, 环境跟S市没法儿比。
春寒料峭, 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 感觉不到一丝热度, 木质课桌上黄棕色油漆有些剥落,望着阳光落脚处薄薄的浮灰, 任子杨微微蹙眉,拿纸巾擦了擦桌面。
“啧,矫情。”
声音是从他座位右边传过来的,任子杨扭头望过去,只见一位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女生瞥了他一眼,眼中的鄙视毫不掩饰。
那女生瘦瘦的,校服套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她的脸颊带着些婴儿肥,本来有些可爱,配上鄙视的眼神,就变得可恶。
“你说什么?”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说矫情。
矫情?那是形容女生的词汇,跟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一毛钱关系吗?
“我又没点名,你干嘛急着对号入座?”女生说完便将目光移回书本上,不再理他。
任子杨气得暗暗咬牙,却不能真跟一个小女生计较,有失风度。
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待上课时,他简单做了自我介绍,老师把班上几位班委介绍给他认识,任子杨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她是学习委员兼英语课代表沈安菱。
课间,任子杨跟同桌稍微打听了一下,原来还是个学霸。
据说初中三年,几乎每次期中、期末考试,她都是第一名,英语尤为突出,几乎每次都接近满分,唯一失分的地方是作文。
任子杨一手托腮晒太阳,一手拿只笔在手指上转得飞起,懒懒望着沈安菱的侧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燃起恶趣味。
第一名啊,不知道当你成为手下败将,会不会哭鼻子,可千万别给我机会说你矫情啊。
中考不是纯文化课考试,还要应付实验和体能测试。
眼下只有四五个月的时间,所以学校在体能训练方面抓得也紧,每天早自习前,大家要在操场集合,跑五圈才能签到打卡回教室。
五点半刚过,天还没亮,操场边拢共就四盏昏黄的路灯,给寒凉的清晨增添一丝暖意。
班上男女生分别排成两队,任子杨个子高,排在后面,望着前方沈安菱一甩一甩的马尾辫,没两分钟就越过她往前跑去。
啧,小个子跑得真慢,五圈跑完怕是要跑到早自习下课。
两分钟后,任子杨跑完一圈,再次经过沈安菱身边,随意扫了她一眼,发现她吭哧吭哧脑门上沁着细细的汗,薄薄的刘海粘着几根在额头上,看起来有些虚。
任子杨往老师所在的起点位置扫了一眼,她才跑了半圈不到,至于累成这样?
拿这体力去应付中考,她当监考官是她爸妈,会放水吗?
“嗤。”任子杨轻轻嗤笑了一声,突然加速向前,不再管她。
待五圈跑完,任子杨也有些微微发热,回头见沈安菱离签到打卡点还差小半圈,他弯腰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垂着头,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老师,我跑完了。”沈安菱的声音不复初见时的嚣张,虚弱极了,肩膀一耸一耸地喘着气。
“来签到吧。”老师把中性笔递给她,指了指签到本。
任子杨顿时傻眼。
尼玛,如果我记得没错,你顶多跑了三圈,竟然大言不惭说跑完了,糊弄鬼呢?
“你……”任子杨张口就想拆穿她。
沈安菱忽而抬眸望他,刘海像洗过一般贴在额头上,大大的眼睛有些充血,眼白处红红的,托着乌油油的瞳仁,看起来像只淋了雨的猫咪。
“还走得动吗?”任子杨不知为何,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吐出这么几个他自己都觉得油腻的字。
沈安菱身上无形的刺登时软下来,低头签名,没理他。
倒是一旁的老师笑着拍了拍任子杨的肩膀:“小伙子挺关心同学啊。”
闻言,任子杨身形一滞,老师你是不是眼神不好啊,您哪只眼睛看到我关心沈安菱了!
还有,她偷奸耍滑少跑了几圈,您没看见吗,啊?
算了,跟女生计较这些小事做什么。
任子杨非常帅气地甩了甩头发,径直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哇,好帅!”
“沈安菱,那就是你们班新来的同学吗?”
“他叫什么名字啊?听说是从S市来的呢。”
几位跑完步的女同学围过来,个个星星眼,小声向沈安菱打听任子杨的情况,别说沈安菱不知道,她就是知道也懒得说。
语气淡漠,带着浅浅的鄙夷:“哪里帅了?就是个矫情的娘娘腔。”
哪有男生皮肤比女生还好的,简直白到发光,一看就是温室里长大的,不是娘娘腔是什么?
上午第二节课后,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学校喇叭坏了,课间操暂时取消,但老师还是把所有同学都赶出去放风,美其名曰祖国的花朵需要晒晒太阳。
沈安菱不想浪费时间,抱着本单词书,在走廊角落,倚靠着柱子记单词。
突然,面前的阳光被挡住。
任子杨扫了一眼她的单词书,双手插在休闲裤的裤兜里,一条腿站直,一条腿曲着,仍然比沈安菱高出一个头不止。
“沈安菱同学,你是不是忘了跟我说谢谢?”任子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凑过来跟她说话,不过,他认为她确实欠自己一句谢谢。
如果不是他早上口下留情,她可能要被老师罚多跑两圈。
沈安菱抬头,扬起脸望他,阳光晃得她眯起眼睛:“任子杨同学,你打扰我看书,是不是该跟我说抱歉?”
算你狠,我再找你说话,就怪我嘴贱。
任子杨冷着脸,回头对上俩男生极力绷着的笑脸,显然听到了方才的对话,他面色越发难看,抬脚道:“起开!”
俩男生忙识趣地让开道儿。
这会儿阳光灿烂,任子杨烦躁地脱下外套,随意搭在肩膀上,经过隔壁教室门口,往洗手间走去,引起一阵惊呼。
“太帅了吧!”
“一班女生太幸福了!”
“段考会不会重新分班啊,我要努力学习去一班!”
“就你那成绩?醒醒哈,别做梦了!”
任子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有些不屑,不过这才是他习以为常的打开方式。
早春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天还阳光灿烂,第二天却下起雨来。
不用晨跑这点,沈安菱是极满意的,可她没带羽绒服,厚外套根本顶不住刀子似的寒风。
她只能多塞一件毛衣,冻得牙齿磕磕巴巴,瑟缩成一团往教室走去。
幸好教室有五十多号人,关上门窗,倒是不会冻得打哆嗦。
午休的时候,教室里静静的,所有同学都趴在课桌上睡觉,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响动,是没睡着的同学发出来的。
沈安菱也没睡着,总觉得后颈、后腰有凉意,冷得无法入睡,她想坐起来看会儿教辅书,又不敢,因为隔一会儿就有老师来巡查。
心中正默默背着上午学的文言文,突然听到教室门被推开,一股寒风呼呼灌进来,下一秒又被关上。
她以为是巡查的老师,可老师一向不都隔着窗后看一眼就走吗?难道有人没睡觉被逮住了?
想到这里,沈安菱赶紧闭上眼睛,她向来是个乖学生。
“给,你的衣服。”是妈妈的声音。
沈安菱猛地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妈妈正站在一位女同学身边,神情尴尬无措。
女同学身上搭着一件羽绒服,杏黄色,是她的。
似乎睡得正熟,突然被惊醒,女同学愣愣地道:“阿姨,你谁呀?”
原来是那女同学的身形跟她有些像,妈妈来给她送衣服,认错了人。
沈安菱站起来,所有醒着的同学都笑了。
沈妈妈脸皮薄,当下红的透透的,隔着课桌把衣服丢给沈安菱,匆匆开门走了,带着灰溜溜的意味。
有同学还在笑。
沈安菱默默回到座位上,脊背绷得笔直,突然沉声怒道:“很好笑吗?你们没有妈妈?”
说完,让羽绒服搭在背上,拿羽绒服的帽子扣住脑袋,将脸埋在黑暗里,身子微微发抖。
她跟同学说话一向很客气,唯恐别人说她成绩好,却目中无人。
这是第一次在人前发火,说出那样刻薄的话,还是当着所有同学的面。
沈安菱又气又恼。
她气妈妈认错人,也气同学嘲笑妈妈。
可她更恼自己,平日她心里明明怨极了妈妈的做派,怨极了她的不公平,为什么当别人笑妈妈的时候,她还是会心疼,还是会失控呢?
沈安菱恼透了自己的没骨气。
被吼过之后,所有人重新趴下,一时间安静地半点响动也无。
任子杨侧着脸,将头枕在胳膊上,偷偷凝望沈安菱的方向,眼神若有所思。
她很爱她的妈妈吧,可为什么身上总带着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