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病魔》/蓝楹

晋.江.文.学.城

第七章

第二天一早，韩希和盛光就在韩唯黎的目送下离开了浦北区，盛光让齐先生送到宁湾码头，他答应了希希要带他一起坐轮渡。

即便已经是八月的尾巴，夏天的炎暑还没有消散，热浪卷着江风，让人有着短暂的舒爽。

韩希垫着脚，扒拉着船栏，看着一起一伏的黄色江水，远处蒙蒙一片，偶有点大的小船，韩希安安静静地看着江景。

盛光安安静静看着他。

韩希好像看的不过瘾，扭动着身子左右看了看，准备往高一点的地方爬去。

盛光笑着摇了摇头，弯下腰伸手把他高高抱起。

突然间没了船栏有些可怕，韩希转头伏在了盛光的颈间，一手环过他的脖子捂住自己的眼睛。

盛光哭笑不得，韩希软软的下巴抵在他的脖子，第一次的江景怎么可以错过，盛光说：“哥哥抱着你，不用怕。”

韩希大了胆子回头：“我没怕，我……是在酝酿情绪！”

盛光笑看着他：“酝酿什么情绪？难道你要作诗一首？”

韩希牛气哄哄地点点头：“当然！”

盛光坐等他的下文。

韩希砸吧着嘴，抑扬顿挫地说：“一条小鱼，水里游，孤孤单单在发愁；两条鱼，水里游，摆摆尾巴点点头；三条小鱼，水里游，快快乐乐做朋友！”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诗体，盛光还是立刻夸道：“希希真棒，以后可以去做大文学家了！”

韩希否定：“我以后要开餐厅，做好吃的。”

盛光点头：“唔……希希有更大的志向。”

小鱼的心思只有大海知道，小鱼的眼泪，也只有大海知道。

盛光：“希希，你想去大洋彼岸看看吗？”

韩希挠挠头：“大洋彼岸是哪里？”

盛光将韩希放下，自己坐在高案上，视线与他相平：“大洋彼岸是美国，希希爸爸住的地方。”

韩希低着头，爸爸，多么陌生而又熟悉的词。

韩希抬起头，坚定地说：“不想。”

就算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妈妈不会再和爸爸在一起了，他注定就是个没有爸爸的小孩。

盛光站起来，摸了摸韩希的脑袋，这小不点，从来都是口是心非的。

江风吹吹，长江，看不见彼岸，何况大海。

韩唯黎给盛光和韩希找了一个离学校很近的公寓楼，公寓楼里完全精装修，家电家具样样齐全，到省医大只需要步行十分钟，而到国际学校也只要步行二十分钟多一点。

盛光心叹，真是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以前听师兄师姐说，省医大的研究生院住宿条件不怎么样，没有本科院舒服，本来还自我安慰可以让自己吃吃苦头历练历练，现在……

去它的历练，人生该享受还是要享受的嘛！

盛光韩希二人欢天喜地地搬进了新家，家电家具虽然齐全，但却还缺少了人烟气息，二人决定傍晚去超市扫荡一圈。

傍晚带着希希去超市时，真有点居家过日子的感觉，只是这小不点太小了，像他的儿子，要是再长大点就好了。

盛光蹲下摸了摸韩希的脑袋，指着一架子薯片零食：“希希，想要吃什么就拿，我们屯点货在家里，饿的时候就可以不愁没有吃的啦。”

韩希揪着眉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盛光哥哥就打算让我天天吃这些垃圾食品吗？妈妈说，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吃有营养的。”

盛光：“……”

这熊孩子的嘴真难养。

挑了一些比较“有营养”的食物，推着推车逛到婴幼儿用品区，韩希盯着架子上的小玩具拨浪鼓看着。

原来这小不点喜欢这个类型的？

盛光看了看拨浪鼓又看了看韩希，说：“你想要？”

韩希：“迎迎应该会喜欢。”

迎迎？迎迎是谁？

盛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迎迎……是你朋友？”

韩希点点头：“也许会是。”

盛光突然有点不想去买那个波浪鼓，这小不点，从来没想过给他送点什么，连做个甜点都次次拒绝，居然会想着给这个叫“迎迎”的人送礼物，虽然这样想着，但他还是很理智的，去架子上拿下拨浪鼓递给他，不动声色地说：“那就买了送给他吧。”

谁知韩希一口拒绝：“不，我不喜欢他。”

盛光一脸懵，这……不是朋友吗？

还拿着小玩具愣着，韩希已经走到另外一排架子，盛光默默地把拨浪鼓放进了推车里。

这小不点，从来都是口是心非的。

他懂。

盛光忙推着车跟上，到收银台结账，韩希看见了拨浪鼓，没有说话，盛光笑了笑：“就当是盛光哥哥送个希希的小玩具。”

韩希一脸嫌弃：“我已经七岁了，又不是小不点。”

在盛光眼里，他就是个小不点。

永远都是。

离开超市后，盛光带着韩希去了一家叫做“外婆家”的私人餐馆，其实选这家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它装修的很有意境。

果然是个颜狗。

早晨，盛光有个习惯——晨跑，六点准时起，七点准时呼吸第一口新鲜空气，不管春夏秋冬，场地不限，雷打不动。

希希的到来……

当然也不会改变。

于是一个老早，韩希就被盛光吵醒，韩希一脸懵逼地眯着张不开的眼睛坐了起来，因为睡品太差，头发被睡得有些凌乱，后脑勺的头发微微翘了起来，随着他揉眼睛的动作一甩一甩的，盛光也不忍心让他这样，可这里不是凤鸣别墅，他出去了可没人照顾希希，只好把他带着。

再说，早起的第一口新鲜空气很重要，要是晚了就没有这个意义了，盛光只好狠心将他拖了起来，韩希满脸不情愿的哼哼唧唧。

起床气……

这样的好习惯还是要从小培养的，盛光暗暗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对！嗯，自我暗示大-法好。

盛光带韩希去了省医大的操场，省医大的房子很古老，满含历史厚重感，一切就绪后，他让韩希乖乖坐在椅子上吃包子，顺便等他。

希希是不能跑步的。

韩希啃着包子看着那一抹伟岸的身影开始跑圈圈，每跑到他面前还朝他笑笑，像一米盛夏阳光。

第一次，韩希发现自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盛光哥哥对他很好很好，自己总是闹脾气，他从来不生气，为什么自己总是对他发小脾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韩希暗自决定，下次一定也要对盛光哥哥很好很好。

韩希把所有的任性都给了盛光，而盛光把所有的纵容都给了韩希。

盛光跑完最后一圈，擦了擦头上的汗带韩希回家，韩希离开学还有几天，而盛光今天就是报道的日子，所幸盛光不需要住宿，省去了上午分配宿舍和整理的时间，导师安排下午两点开个小班会，现在还早。

回去洗了个澡后，在家里进行了大扫除，厨房、卫生间、卧室都摆上了带有“人烟气息”的生活用品，韩希也小心翼翼地将他心爱的小仙人掌搬去阳台晒太阳。

韩希和盛光的二人甜蜜小日子（又叫“盛光带孩子的日常”）就要开始啦！

下午，收拾好自己，盛光就带着韩希去学校，还好，今天开学的学生多，家长也多，看不出这两个人有什么突兀，这要是平常……

盛光正拉着韩希走着，后面“啪”的一声被人拍了一掌，是个小寸头男生，看起来二十四岁左右吧。

方正勾搭着他的肩膀说：“一个暑假的时间，你都带儿子啦？”

方正是省人医方院长的儿子，当初去了心外科实习，因为心内外科常常一起研讨病例，他们倒是经常会碰头，方正和盛光在同一个导师手下。

盛光拉着希希指着方正说：“这位是是方正，叫他方叔叔就好。”

方正：“……”

盛光平时和方正的关系还不错，方正虽然平时有些自傲于自己“院长儿子”的身份，但他那圆滑健谈的举止还是能hold住大场面的。盛光就不一样了，他虽然性格开朗，做事认真，也有强大的知识力量，但这些不过是纸上谈兵，缺乏实战经验。

盛光继续打压他：“你年纪这么大了，这声‘叔叔’当之无愧。”

方正似笑非笑：“如果他喊你一声哥哥，那你是不是也该叫我一声‘叔叔’呢？”

盛光才反应过来，还真是这个理，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韩希跳出来说：“盛光哥哥是我哥哥，你不是我哥哥也不是叔叔。”

这小不点还真会护短。

韩希轴骨碌一转，这个方正虽然叫“方正”，但却有张圆圆的脸，配上他的小寸头，有一种像是种田农夫的感觉。

韩希说：“我要叫你‘圆圆’！”

方正：“……”

盛光：“……”

盛光忍不住笑出声来：“圆圆你好，我是盛光，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语毕作势伸出手进行握手礼。

言语间强忍的笑声很是欠揍，方正一把把他的手打开，三人说说笑笑朝着教室走去。

许导师早年是帝都北和医院心外科的主治医师，在知天命的年纪回到故乡从事教育，许导师盯着希希看了一会，摸了摸他的小脸，对着盛光说：“这孩子是你弟弟？”

盛光如实回答：“是我暑期实践的临床病人，因为有些交情，他妈妈托我照顾他。”

许导师点点头，带着分析的语气：“先天不足。”

韩希有点惊讶这个爷爷真是厉害，光看看就知道自己有先心病。

盛光却没有惊讶，作为一个医生，更何况是许导师这样资深的医生，很容易看出希希的先心病，他说：“瓣膜狭窄引起细菌性心内膜炎，手术有很大的风险，暂时用姑息疗法，药物控制炎症，期间再几次矫正手术，有利于他更好的发育。”

许导师甚是同意地点了点头。

两点将近，许导师的第三个学生才气喘吁吁地过来，“导师，对不起，我找错教室了……”

许导师很和蔼可亲，说：“没关系，看来我的三个学生各有各的个性，以后我们要互相学习。”

林雨菲喘着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低头瞥见韩希，惊讶他可爱容颜的同时叹道：“导师，这也是你的学生？”

许导师笑着说：“不，他是家属。”

盛光笑了笑，表示：这是我的家属。

林雨菲是彭市医学院考来的研究生，长相干净，言语举止间有些冒冒失失，比盛光和方正这些直考的学生更多了双倍的努力。她看了看韩希，又看了看盛光和方正，这才想起打招呼，忙说：“你们好，我叫林雨菲，毕业于彭市医学院。”

毕竟大家一开始不相熟，林雨菲没有做过多的言辞，其实她是个话唠，不过现在也只好忍着。

盛光方正相继介绍后，韩希也进来插了一句：“我是盛光哥哥的家属，我叫韩希。”

虽然他还不知道“家属”到底含了什么意思，但也照着许导师说的一本正经地照搬下来了。

盛光在一旁点头：孺子可教。

互相介绍完后许导师切入正题：“今天你们三个分到我这里算是一种缘分，我现在手下有一个关于‘心脏移植手术’的学术研究，方正，你暑假有去心外科实习的经验，你就做三个人中的总负责人，以后汇报你们的研究进度就交给你了。”

方正很自信地接受任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