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佛曰:不可爱

作者:非笑 | 分类:现言 | 字数:13.8万

9.08 利用和被利用

书名:佛曰:不可爱 作者:非笑 字数:3381 更新时间:2024-10-12 09:21:05

綦连客是知道母亲在家的,所以他那段时间刻意避开了母亲,回到他自己的家里居住。而那次送她回去,他更是在离古家豪宅几百米处便停住了脚步,谁又料想竟巧遇参加抑郁症诊疗沙龙回来的母亲呢?

已有许多年,母亲不曾像那次那样颠狂了。只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几乎一直生活在疗养院、难得回家住几天的母亲,平素举止娴雅,即使神色间总是郁郁寡欢。

那几年,老头都没有进过古家大门。是不愿回来吧?毕竟,他还有另外一个家,一个“父慈子孝,夫唱妇随”,不会有人曾歇斯底里、指着大门让他“滚”的家。即使在母亲病情越来越重,不得不住进疗养院之后,老头也极少回来。那时,已成习惯。而綦连客出国的这段日子,老头干脆连团圆饭也暂停。父女二人除了在公司的交流之外,几乎形同路人。

微微苦笑,古暮沙想起记忆里娴雅端庄的母亲,发作起来时疯狂可怖的样子。本是多么温柔的一个女子,因着自己的痴情,因着付出得不到回应,因着丈夫的背叛……竟完全判若两人,变得失常,变得刻薄,变得怨毒!

古氏今日的兴盛,老头确实功不可没。当年母亲选中了一个商业奇才,而老头也在屡获大捷、头角峥嵘之后得到了外公的青眼相加。只不过,那个有着英俊外表、潇洒举止的商业奇才,并不是一个好丈夫罢了。

当真是身教胜于言传哪,自幼目睹父母这种相敬如“兵”的关系,耳闻母亲怨恨的话语,她不曾想望过爱情,也不曾相信过爱情。

她也曾怨过恨过老头;她曾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异母的兄弟;在叛逆躁动的青春时期,心中也几近发狂般地厌恶过,厌恶自己血管中流动的那一半“背叛”的污浊的血液,恨不能将之完全置换,恨不能自己从未存在!

然而,纵使曾那般疯狂地自厌,她却不曾憎恨过綦连客。

他……又有什么错呢?

他的生命,也并不轻松。一直都是被母亲称作“杂种”,身份也得不到名正言顺的承认,只能被生父认作“养子”。即便他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他背负的,是一个女人疯狂的恨意,那令人堕入地狱的、诅咒一般的疯狂而绝望的恨意。

母亲的坚决反对,也无法动摇老头让她和綦连客一起长大的意志。

“因为是姐弟,是亲人,才要一起成长,守望相助。”——老头这样说过。

小学、初中、高中,由于老头的坚持,他们都在同一所学校,他比她小一岁,却在同一年级,也比她还要沉稳的多。两人的个性,真是差的太远。

她逃课、泡吧、混太妹,渐渐轻狂放纵,他却举止得体,言行有度,人人夸赞。若非知道内情,只怕别人很难相信他们会是同胞姐弟。连身边的老师、同学,也绝不会将他们联系起来。

想当初,他抱她到医务室,可在学校掀起一股不大不小的谣言。虽然绝大多数同学都认定,肯定是她勾引了他——平日冷情的好学生綦连客,怎么可能喜欢上狂放的古暮沙呢?但同时也有人揣测,以綦连客个性和其处事习惯,助人为乐那是自然的。但若看到有同学晕倒,他多半会沉着冷静地指导其他同学将其抬到医务室,而非亲自上阵,还带着一脸未及掩饰的担忧。那可是綦连客哪,虽然温文有礼,却一向不大喜与人亲近的。所以,他必定和古暮沙关系非同一般。没准,清纯的好学生也落入了魔女的温柔陷阱。

她也只是一笑置之,冷眼看着綦连客陷入窘境。那个少年,是不会为自己辩解任何事的——又或者是,不屑吧?

那个少年,在被她逗弄时,总是那副冷淡而强压怒气的样子,看得她大乐,总想再逗弄一番,最好能惹得他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她这种恶劣的性子,定是将他气得牙痒痒吧?然而多年来,她使出浑身解数,却始终未能达成目的。

就像那天晚上,在“乱世佳人”,她又恶劣地利用兼逗弄了他。不能说自己丝毫不觉尴尬,不然最近也不会一直走神。

居然因为一个吻而心神恍惚,这种情窦初开的少女才会有的举动,出现在她身上,当真好笑。甚至于,还想起许多陈年旧事。想必是,她开始变老了吧。

人一老,就会开始怀旧。

难道说,真的到了找个人把自己嫁了的年龄了?揉揉脑袋,古暮沙忽然就有些头痛。

——都是她的小弟的错!她要吻他,他不会拒绝么?即便是做戏,也大可不必那么投入,也不必非那么勾魂摄魄!

之后的事她倒是大都没有印象,只记得他将酒稀释,一次次擦拭她高温的额头和四肢,消去那难熬的燥热。他是医生,她相信他的水平,才放心地任他摆布。即便是最后有些衣衫不整……咳,算了,她还见过他光溜溜的样子呢。

“叮叮……”电话骤响,古暮沙回神,将报告丢至一旁,懒洋洋地按下接听键。

“总经理,总裁的电话。”吴秘书恭谨地在电话汇报。

老头?想必是知道了企划的事情了吧。她暗暗皱眉,这件事情,本来不想惊动他的,结果还是人多嘴杂。“接过来吧。”

“爹地,有事吗?”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郑重,气氛也凝重起来,“沙沙,上午的企划结果我听说了。这个结果,很出人意料,哪里出了问题?”

“是和预料有些出入,但问题不大,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古暮沙平静地解释,轻描淡写地,“对于市场部此次提交的报告,我现持保留态度。我让秘书送一份过去,爹地看过之后,我们再做打算,好吗?”

綦连端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沙沙,你一个人负责地产这一大块,现在还要拓开医药行业的市场,是不是太辛苦?小客好歹在医院工作,熟悉医药行业的事情;再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当上副院长,对我们进军这个行业,助力不小。你觉得……”话筒那端似在犹豫,顿了顿,还是说道:“……让他先来帮帮忙,怎么样?”

唇角勾起冷淡的讥刺,她略顿了几秒钟,很平静地道:“好。”

说到底,老头还是一如既往地秉着“子承父业”的想法啊!即便是,綦连客弃如敝履,老头还是巴巴地一次次捧到他眼前。古暮沙对此倒是无所谓,冷眼旁观后,只觉得好笑。

——而母亲对于父亲的怨恨,正由于这点而变本加厉。

电话那头的人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困难地开口道:“沙沙,小客那臭小子……就是不肯到公司来上班,你……帮忙劝劝,怎么样?

明亮的眼眸低垂,神色复杂,语气却明朗之极:“爹地放心,女儿我尽力而为。”

搁下电话,她抛下手中的签字笔,整个身子靠向椅背,闭上眼怔怔地出了会神。

老头想把古氏送给綦连客,她没意见。只是,无论老头愿不愿意承认,古氏集团的股权大部分却是握在她的手里的。而綦连客,也无心于此道。他的兴趣,只在医学。老头难道不知?还是纵使知道,也要一意孤行?

当年的她顺从了老头的意愿,全身心投入古氏集团的运营,但到最后,老头念念不忘的,仍旧只是他的儿子啊!老头在意的,始终是传宗接代,子承父业。为他人做嫁衣裳……古氏集团终究需要有人支撑,她和小客总要有一个要成为这个庞大的财团的献祭。显然的,她这个祭品,并不能入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祇的法眼。

微微扬起了唇角,脸色却是讥诮的。不知是对綦连端,还是对綦连客,亦或是,冷冷的自嘲。

算了,既然是老头日期夜盼的,就遂了他的愿好了。只要……綦连客同意就好。

又要去做说客啊——近来似乎这种事情都落到她身上呢。今天是老头,昨天另有其人。突如其来的,那场并不如何愉快的会面自脑海中跳了出来:

——“沙沙……我能叫你沙沙吗?”柳萍有些局促地坐在她的侧手边的真皮沙发上,喉头有不由自主的吞咽动作,额角微微见汗。每次两人相见,柳萍总是手足无措的样子,倒似自己待客不周。古暮沙漫不经心地抬眼看柳萍,想起面前这个女人生下小客的时候才二十出头,现今五十不到,果然是风韵犹存。只是不知,当初对着那么娇嫩一小姑娘,早就步入中年的老头怎么就能下得去手的?

——“沙沙,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柳萍双手抓紧手提包,白皙的手背下隐隐现出青色的经络,“但是,小客一直都听不进我和他爸……你父亲的话……所以,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小客的外婆前些日子第二次中风,身体越来越差。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到她唯一的外孙成家立业,有个着落……医生说,只要再发作一次,就再也无法挽救了。”

——“听你爸爸说,小客最听你的劝了……”

最听她的劝告?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呢,老头和那个女人对她有如此高的认知度。

綦连客……他会听她的?自小到大,他都是目的明确,并坚持己见的。她对他的“调戏”,也仅止于逗弄而已,至于干涉他的选择……从未有过。

一句句话清晰地回现,冲刷着她的耳膜。想到那个女人恳切到几乎有些低声下气的样子,诸多情绪纷至沓来,心头一阵烦乱,各种神色交织,复杂难辨,最终却只是在唇角勾出一个玩世不恭的弧度,几乎不成笑意。

算了,今天没心情工作了,干脆去找小客谈谈吧。早点解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