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村，产灞！

桃小蹊几乎是没耽搁一刻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哥大嫂，让他们立刻收拾一下，准备去省城。

大哥犹豫了，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不怕狼了。

大嫂看看大哥，也不确定。

桃小蹊一腔热血遇了冰，难以置信道，“孩子是你们的，如今生活好了，默丫头还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你们做爹娘的不心疼？”

“哪能不心疼，可找了这么些年，只怕又是空欢喜一场。”大哥怯怯道。

“你就说去不去？”桃小蹊直接问道。

“让周兰去吧，今明两天还有人来看药，走不开。”

桃小蹊翻了白眼，“我都在这，大哥你担心什么呢？还是你并不想找回默丫头？”

大哥眼神飘忽，结结巴巴。

桃小蹊摆摆手，罢了，她先去看看情况。

这一次她和大嫂周兰两个出发，到了县城，南秋两口子接应她们。

产灞前门村距离省城并不远，但是，难就难在道路崎岖，地势偏僻，在一个大山沟里，比馒头村还要偏僻四五倍。

四人第一次去，因为不识路，翻了座山才见到山脚下的人家。

桃小蹊擦着汗，难以置信地看着山脚下那零散的屋子，竟没一栋像样的房子，树木林立，杂草丛生，说是村落，更像原始的部落人居。

下山路滑，四个人小心翼翼，大嫂许是因为过于紧张，被横斜的树枝绊倒了多次，脸上手上都有了伤痕，桃小蹊看在眼里，让她慢一些。

真正走进这个村落的时候，三个女人都皱起了眉头，梁衡声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管辖下的地方竟还有这样落后的地方，一时间羞愧与不忍都涌上了心头。

进到村子里，已近正午，几缕炊烟袅袅升起，颇有几分乡村野趣，桃小蹊见着不远处有户人家生起了烟，便想着上前询问。

那妇人不在屋里做饭，而是在屋外，几块砖石垒起来的土灶，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锅，锅里糊糊涂涂熬着一锅野菜粥，那味，不大好闻。

“大姐，李默家在哪儿？”桃小蹊就问道。

那妇人警惕地看了她们一眼，摇摇头，“不知道。”

桃小蹊是有备而来的，她就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一袋子白面馒头，给了大姐两个。

大姐眼神犹豫又充满渴望，不认得眼前的人，可是这白面馒头是真诱人。

“娘！”屋里跑出来一个娃娃，只有上衣没有裤子，勉强遮住了屁股，衣服上也是补丁摞补丁，盯着桃小蹊手里的馒头，直勾勾的再也移不开眼睛。

“小孩，来，拿着吃。”桃小蹊就塞了个到娃娃手里。

大姐一把把孩子扯到了身后。

桃小蹊看了梁衡声一眼，梁衡声会意，上前掏出了工作证，“我们是城里来的老师，来这里做一个调查，看看我们省还有多少像你们这样的吃不上饭的村子。”

大姐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们四人，大概相信了，“我我啥也不懂。”

“没事，您不要紧张，我们到时候会找村长，但是我们有个朋友好像就嫁在你们村，大姐你可认识李默？”梁衡声不动声色道。

“李默？”大姐想了想，“不认识。”

“她男人两条腿断了的，她自己不会说话。”桃小蹊就说道。

“你们要找她？”大姐猛地又恢复了警惕，后退了一步，把孩子搂在怀里。

“您认识她对吗？”李南秋就问道。

“不认识，我不认识这样的人，你们赶紧走吧。”大姐拉着孩子就进了屋，连锅里的饭也顾不得了。

四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我们去找村长吧，村长肯定知道。”李南秋说道。

“不对，我们应该先报警。”桃小蹊幽幽说道。

“为啥报警啊？”大嫂一路紧张到话都说不出来，此刻听到要报警，更加紧张起来。

“我怀疑默丫头是被人拐卖到这里来的，并且现在用的并不是原名。”

“啊！”大嫂几乎站立不住，扶着旁边的树才勉强立着。

“我同意报警。”梁衡声也说道。

他们没有直接拨打110，而是先联系了119，说他们被困在一个山里出不去了，电话里，梁衡声特意提了自己的身份，对方明白过来后，立刻表示马上派救援队来。

“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大嫂问道。

“因为直接报警，人家不一定会出警。”

“现在这样就会了？”

“等着吧，肯定来。”

只是梁衡声回去肯定要遭一顿责罚了，桃小蹊有些抱歉地对他笑了笑。

等待救援队来的时间里，四个人坐在一处隐蔽的山洼里，静静地等待着。默丫头就在眼前，他们很快就能见到，可是谁的心里也不好受，不知道看到默丫头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她是否已经有了孩子，她是否挨了打，她是否还能认出他们……

从上午到下午，总算在日落西山之前，救援队赶来了，一共八人，身强体健，都带着家伙，桃小蹊放心了，光明正大走了出去。

一行人找到大姐，亮明了身份，大姐自知得罪不起了，指了指前方，说，“就在那里。”

“还得麻烦您带我们去。”桃小蹊笑道。

大姐也笑笑，只是笑得很难看，颤颤巍巍带着他们披荆斩棘往前走去。

从来没有一个村子能让野草这样横行霸道，文明在此止步，生生把自己变成了蛮荒之地，村里没有一条像样的小路，他们扒着野草，一路向前，终于在一棵巨大的柿子树下，看到一栋茅草和土混合搭成的屋子。

“就是那家。”大姐指了指，就跑了。

桃小蹊的心紧了紧，那栋屋子看起来就不牢靠，风雨大一点，连屋顶也能被掀翻，大嫂揪着胸口的衣服，步履沉重。

门虚掩着，救援队的队长推开了门，立时，昏暗的屋子里射进来一束光线，就像黑暗里升起了太阳，屋内的一切入了眼。

一个头发极短的女人神情漠然地看着她们，她手里抱着个婴儿，看上去很小，不到一岁的样子，她的身后是三个娃娃，皆是衣不蔽体，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不过两三岁，披头散发，一身脏乱，辨不出性别。

没有床，她们就睡在茅草上，没有桌子，喝水的瓢吃饭的碗都摆在地上。

桃小蹊往里走了走，看得清楚了，那双藐视众生的漠然的眼睛错不了，就是默丫头！

可是默丫头对于她们的到来，好像并不欢迎，没有欢喜，大嫂叫了声她的乳名，她也只是抽了抽嘴角，继续低下头，给怀里的娃娃喂奶。

那娃娃饿得哇哇大叫，吸了好久，也没喝到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