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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你一场持久战

作者:文随心 | 分类:现言 | 字数:13.4万

36.第34章 无奈遭遇无赖

书名:许你一场持久战 作者:文随心 字数:3739 更新时间:2024-10-12 09:21:07

快到年底的时候, 顾盼的奶奶病倒了。

导火索是大伯家的两个哥哥,她奶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两个宝贝大孙子。老大早两年结了婚,一直和他爹妈奶奶住在一处, 头胎生了个女娃。老二之前一直在外地跟别人打工, 后来家里给说了对象, 这次回来就商量着办喜事。最大的问题是婚房。

大伯家里现有两层的小楼一栋, 在不远的县城里, 还置有一套板楼的三居,原先是说给大哥哥的。只是大嫂子现在怀着二胎,据说……是个男孩, 所以还在家里住着方便照顾,拖拖拉拉地没有搬过去。

如今老二回来张罗着结婚, 不知怎么也瞄上了那套县城里的房子。

顾盼奶奶在家里的权威不容置疑, 从来是说一不二的, 可情况实在太特殊,一边是最疼的小孙子, 一边是马上就要出世的重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是犯了愁。

一家人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老大跟老二在喝了一场酒后打了一架,竟彻底成了仇人, 见面骂得那个难听, 把老太太气得一口气没上来, 进了医院。

她奶奶抽了一辈子烟, 任凭多少人劝阻通通没用, 肺里的毛病是积习已久的,只是没想到这病会来的这么突然。

在医院住了几天, 病情却一日重似一日,可能她也觉得大限将至了,说什么也要回家。

顾盼跟公司请了假回去看望。

顾爸顾妈这阵子一直在医院陪护,顾盼见老爹鬓角又添了几丝白发,老娘眼窝青黑脸明显削瘦了许多,十分心疼。

黑压压挤了半堂屋的人,大部分她也都不认识,匆匆说了几句话,就进了里屋。

那个生命力无比旺盛,手里夹着一支烟,能指着老妈的鼻子连骂半个钟头都面不改色的老太太,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闭着眼躺在床上,枯黄干瘦的一张脸,就像快燃到尽头的蜡烛。

小姑姑守在床前,“盼盼来看你了。”在她耳边说了几次,床上的人才悠悠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神瞧向顾盼,像是在细细分辨她的模样。

屋里没开灯,光线略显昏暗。隐隐约约地,她看到床头墙壁上一道一道的指甲抓痕,有浅有深,从痕迹上判断明显是新添上去的。

半晌,老太太向顾盼颤巍巍举起了手,小姑姑示意她坐到床前。顾盼依言。

刚坐下不久,便感觉到半点肉都没有的干枯手掌,轻轻地在自己头上摸了几把,手掌的主人几次张开嘴欲说什么,可喉间仿佛卡着东西,声不成声。

那个音量极其微弱,顾盼仔细地辨别又辨别,也没猜出那喃喃不清的口齿到底在说什么。

那天顾盼没有回去,和小姑姑一处住着。

夜里,忽然听见大娘在楼下喊,然后就是震天的哭声……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正面接触死亡。

头天还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顾盼只觉得心里百味杂陈,却很难说出具体的感觉来。

丧礼前一天,顾妈把她叫到僻静处,塞给她一条白帕子,交代她上面涂了风油精,哭不出来的时候往脸上一搭,自然而然就被熏得眼泪汪汪的,省得被人说闲话。

竟然还有这种法子,顾盼捏在手里,哭笑不得的,“你自己的预备好了吧?”

哪知顾妈却摇摇头,“人都没了,还记恨以前的事做什么?再说,她纵然有千日不好,也还有一日好。”

“我也用不着,”顾盼展开双臂,眷恋地拥着自家老妈,“到时我心里想着姥姥,自然能哭出来。”

一说这话,顾妈的眼圈立刻红了,顾盼后悔说错了话,招得老娘伤心了,赶紧拿话岔过去。

作为女孩,顾盼本不用参与跪灵答谢。可偏偏二房只有她一个独生女,顾氏现任的族长三叔公特别开了例,允许她跟着跪在灵堂右侧最后头的位置上。

—个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头,拈着胡子,黑口黑面地发号施令,跟施了天大的恩似的,顾盼心想,谁稀罕呢。

灵堂设在堂屋处,灵棚就顺着延伸出去,搭在大伯家的院子里。隆冬时节,天气寒冷,棚子是用黑色厚帷幕支起来的,里面也是冷得钻心。

顾盼跪了没多久,整个身子就都僵硬了。每次叩头下去起来的时候,就尽量直起腰身,松动松动。

时间太难捱,她于是每每仔细观察来哭灵的人,果然发现有往脸上蒙手绢的女客,原本干干净净的脸,手绢一扯,再抬头的时候,往往泪痕鼻涕就布满了……

人类的机变能力,不服不行= =

下午,竟然在拜祭的人中,见到了方晋宝。

他站在那一拨人的队尾,高大身形英俊容貌极为惹人注目,穿一件黑色的立领长大衣,越发显得一张俊脸黑沉沉的,朝着灵堂中间的遗像三鞠躬,肃穆严谨,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

早有执事的人高叫“家属答礼”,灵棚内顿时响起一片悲戚的哭声,拖着长腔,顾盼才俯身下去,便感觉两道火辣视线笼在自己身上。

烫得她浑身犹如火烧。

她将头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眼,跪在前排的顾妈微微侧转了身子,拿眼神示意她出去。

这时顾盼才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勉强走了一步,腿脚都麻麻的,差点摔在地上,便站着不敢再乱动弹。

已经快走到棚口的人身形猛地一顿,也不管迎面又进来几个来拜祭的,径直转了方向,三步并作两步,沿着灵棚根就到了她跟前。

顾盼怕引起别人注意,也顾不得了,扶着他的手腕,将身后的帐子一揭,一个矮身,带着方晋宝钻了出去。

其实方晋宝一进灵堂,就看见顾盼安安静静地跪在角落里,身上是白色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白色小圆帽,黑发扎在脑后,鬓边簪着一朵白色的小绒花,素白一张脸,忽略掉通红的鼻头,整个人倒像是汉白玉雕出来的。

这会她半缩在衣服里的指尖,一个不小心触到了他的手,冰碴子一样。方晋宝猛地伸开大掌,将她的手一把握在手心里,又回头看看那个隐藏的幕帘暗门,紧紧皱着眉头,不满至极,“为什么让你跪在风口?”

顾盼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眼,摇摇头阻止方晋宝继续说下去。

太阳被厚云的云层遮着,眼前一切都灰蒙蒙的。院子门口支着张小桌,有两位本家哥哥在那里登记人情礼金,也都插手拱肩地冻得厉害,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方晋宝重重呼出一口气,“到车上去。”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低沉的声音放得轻柔,语气却不容置疑。

大伯家的红漆大铁门上贴着白联,路边上停着不少车,有来吊唁的,也有村民们自己购置的小客货、私家车,沿路参差不齐地排成两列。

路两旁基本都是两层的小楼,高墙斗檐,都修得极有气势,有些后壁上粉刷着醒目的广告语:“生男生女都一样”、“只生一个好”……

几个半大男孩子,正嘻嘻哈哈地围在方晋宝车前,东摸西摸的。见他们走过去,一窝蜂地四散开来。

谁能想到,这个小小的村庄,离他们生活的城市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却像是两个世界。

将大衣摔到后座,方晋宝将车子发动起来,立刻将暖气开到最大,并且示意她系上安全带。

开出去老远,喇叭唢呐奏出的哀乐声,才隐隐听不见了。

顾盼几次偷眼觑过去,方晋宝只将唇抿成一线,一言不发。

两人都沉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次见到,他总是眉弯唇翘酒窝浓浓地取笑调侃她,不把她气得火冒三丈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顾盼几乎忘记了,方晋宝板着脸的时候,其实是有点阴狠霸道的。比如现在,眉头中央打着个极为严肃的结,深刻的侧面线条坚强而冷硬,让她没有来地有点恐惧。

更何况,车子行驶的方向,明显是朝着人烟稀少的旷野,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一脸穷凶极恶相外加标准黑手党装这位大哥你莫不是打算杀人弃尸吧表呀!!!~~~~(>_<)~~~~

好半天,顾盼才觉得浑身暖和了,手指头脚趾头都有点灼热的痛感。她搓揉着手指头,不免露出几分痛苦的表情。

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她跟着顾爸两个人回这里过年,被大伯家的二哥推到玉米杆跺子里,把胳膊摔骨折了。

她是超级怕痛的人,生病能吃药的绝对不打针。可那种骨头生生被拗断的疼痛,却深深地印在了顾小盼幼小的心灵上,让她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顾盼正茫然着一双眼睛神游太虚,向前行驶的车子忽然一个急刹,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某个黑脸如铁的人,身形利落如鹰隼,一个猛子就扎了出去,顾盼只看见他以一个极潇洒的手势打着了火机,接着就背转了身子。

宽阔的背部印在了大半面窗玻璃上,她根本瞧不见外面的情况。

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外头是几乎零度的天气,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羊毛衫,顾盼真怕他要风度不要温度再冻出个好歹来,打开车门只将一颗脑袋探出去。

天苍地茫,远处是枯林旷野,一片冬日的凄冷肃杀。方晋宝的身影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稀薄烟气缭绕上升,也不知是吐出的烟圈还是呼出的凉气。

还没等她吭气,他闷沉着嗓子淡淡开口,“进去。”

是轻描淡写的口吻,可顾盼却敏锐地感受到一股压抑极深的怒火。

讪讪缩回脖子,车内暖融融的空气,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流泪。

顾盼深深叹息一声,原来后脑勺也能这么英俊。

等到方晋宝终于坐回来,顾盼才发现,原来羊毛衫还能当做空气吸附剂使用。

她皱着鼻子,瞅了眼对方和缓了一些的脸色,决定不能姑息养奸,“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方晋宝点点头,利落地掏出打火机、香烟盒,降下车窗,大力扔出去,半点犹豫都没有。

她只瞧见银光一闪,打火机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弧线,不知去向。

方晋宝终于侧转了身子,一瞬不瞬盯过来,专注的神情看得顾盼心里一阵乱颤,“刚才是最后一支,”他忽然勾了勾唇,眼底幽深,“让我戒不掉的,只有你。”

努力压抑着身体的热度和心灵的乱度,顾盼装作没有听见,特深沉地继续吐槽,“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方晋宝却不以为意,展眉一笑,勾魂摄魄,妖孽至极。

“您的要求,就是我的追求。”

低低的呢喃犹如魔咒。

在顾盼微微的恍神中,方晋宝执起她的手,缓缓放到唇边,一寸一寸地亲过去,细细胡茬似有似无地擦过手背上娇嫩的肌肤,不遗余力地折磨着,颊边邪恶的酒窝若隐若现,“来,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