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香港的第一件事, 当然是被童童拉去十一街吃新开的一家卤串串，听说是个老大叔开得，前几天刚来十一街, 安承修没事带着大家去吃一顿。

老板长相的确憨厚老实的样子, 在这混乱的十一街有点格格不入的样子, 不过论起格格不入, 沈汿还更违和。

“老板, 我们都要，这是沈小姐。”童童显然已经很熟悉了，轻车熟路进去, 找了个位置坐下，还不忘介绍沈汿。

大叔看了沈汿几眼, 忽然笑了起来, 了然道：“好咧这就来。”

“老板是大陆人吗？”沈汿见他说的是国语普通话。

“对啊。”童童点头, “大叔很可怜的，老婆和孩子都死于火难, 其实本来可以救回来的，结果被那边的物业耽误了，我也说不清，反正那边的纵火人被抓住了，可是房子的公司负责人连个说法都没有, 最后大叔身体也垮了, 钱也全去请律师了, 但是家人怎么也是回不来的啊。”

“那怎么会来十一街了？”沈汿有些奇怪。

“不想在家那边了, 怕触景伤情, 就来香港了，反正大叔呆的挺开心的, 也没有个依靠，天天就做点小吃，也不是爱争抢的人。”

老板端着两大锅串串过来，辣汤放的适中，沈汿看着像大陆的关东煮，也是一串串的，然后可以跟汤吃的。

“你快跟我说说，你在大陆这半年怎么样了？每次给你发信息发视频，你就说在写作业，有那么多作业吗？”童童不满看她，怨念很深。

沈汿咬了口鸡柳，猛地点头，“多的，我放假都要写到一点多，我从来没写过那么多的作业。”

“真的假的？”童童见她不像说谎，好奇的串串都不吃了。

沈汿那手比划了一下每周作业本的高度，童童拍着胸脯道：“还好，我没去大陆，还好还好。”

“知道怕了吧。”沈汿笑出声。

两个人聊了会天，店老板突然站起来朝门外迎了过去，童童也眼睛一亮看着门口，沈汿无奈回头看眼，就见安承修进来，后面跟着个白T恤男人，外套不好好穿的类型，手搭在腰后，外套在他手后抖来抖去。

“姐夫，姐夫。”童童激动地挥着手。

男人转头看过来，无奈笑了下，动作很慢走过来，“沈汿回来了？”

穆伬的眉眼是那种秀气的感觉，但是不笑时让人不喜欢，有种令人畏惧的气质。

沈汿是不怕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习惯了很多，见过他小时候被人欺负，见过他喜欢一个女孩子时的笑容，也见过他绝望的模样。

安承修从一旁拉了个塑料椅子过来拼一桌，细心地给每个人倒了杯水，眉眼含笑看着沈汿，沈汿笑了笑接过抿了一口。

几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安承修只是偶尔应了两声，穆伬有点兴致缺缺的，耷拉着眼皮拿筷子拨着碗里的豌豆，沈汿是不爱说话的，所以全程最吵的就是童童，不过她也只对穆伬吵。

“姐夫，你是不知道大陆的学校有多变态，沈汿做作业都要做到半夜才能写完呢，真是吓人，幸好我们学校没······”

“今年送你去国外吧。”穆伬突然打断她的话，咬了一口油面筋，吃相并不好，但却有种痞痞的帅气。

童童停下动作，不可置信眨着眼睛看他，突然筷子一甩，汤里的红色油汁溅到了前面白T恤穆伬身上。

“我不去，你凭什么替我安排，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她撒起泼来典型的大小姐性格，垫着脚顶着桌面，上面的碗筷被她弄得摇摇晃晃。

穆伬筷子用力拍在桌子上，笑意尽失，瞪着眼睛凶恶看她，“再老子闹一句？”

童童轻了动作，咬着唇边哭边看他，旁边的沈汿和安承修无奈对视一眼。

“你不去也给得给我去。”撂下这一句，穆伬抖了下身上的白T恤，起身很快离开了，周生生人勿进气息明显。

安承修还想跟沈汿再坐会的，但是自己老大走了，也不能不管，跟沈汿说了两句，匆匆跑出去。

没有了穆伬的凶人气势，童童开始放肆哭了，沈汿可惜看眼桌上狼藉的小吃，最后瞥眼童童，起身去找老板。

老板好心上前拿了一抽纸给她，她顺手接过不忘开口道：“再给我来份吃的，谢谢。”

老板无奈：“······好。”

等沈汿吃饱喝足，童童也哭累了，两个人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

沈汿自然是回家，童童也只能回家睡觉，最近被穆伬管得严，哪里还敢出去乱跑。

半夜，沈汿身上冒冷汗，起来喝了杯冷水，又继续睡了，天一亮，沈朝雨就出去了，家里只有她和菲佣，她懒得起来，趴在床上任由玻璃外的阳光照在脸上。

睡觉也不安稳，她吸着鼻子起身，眯眼看一眼外面的太阳，伸手拿过旁边的手机看，一眼看过去，除了哥哥的几条微信，还有一条是来自顾汀的。

“早饭吃过了吗？我吃的煎蛋，就是没油。”

她就这么红着鼻子，红着眼睛，看着屏幕那条微信，在她封闭无声的世界里，像是裂了一道口子，好像有了别的东西进来了。

她虚弱笑了下，起身，拉开床头抽屉，费力地从里面掏出个，体温器，开机放在额头测了一下，只是几个动作就累的她手发抖，脖子上又起了一层汗，她歇了一会，拿起来看。

还好，三十八度九。

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低温了。

她扔掉体温器，伸手点了下床头的电话，没一会，菲佣上来了，看到她不舒服，连忙上前帮她看□□温器，两个人慌了一下，另一个人下去拿药和东西降温。

“去医院吧？”菲佣拿了个湿毛巾给她擦汗，用手语跟她说话。

她眯眼看着，难受摇了摇头，表示不去，菲佣无奈，继续用手语告诉她去叫哥哥回来，她没有反对。

两个人在那忙活，沈汿看眼手机，拿起来不想打字，发了条语音过去。

“我发烧了，没有吃。”声音说出口，她却有了点倾诉的酸楚，有点委屈。

那一头的顾汀估计是没看到，好久没有回消息过来。

等菲佣忙完，准备去给她端点粥过来的时候，沈汿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视频消息。

菲佣拿起来，询问了一下她，沈汿看着上面的来电人，犹豫了一下，然后靠在枕头上点了点头，佣人拿起手机蓝牙将视频传输到前面的显示屏里面。

接通的那一瞬间，菲佣放下手机起身出去了。

“多少度？”顾汀坐在自家阳台，看着镜头里的女孩子，送了口气，却依旧紧张。

沈汿看着他，轻轻报了数字。

“去医院吧。”顾汀拧眉，“你哥呢？”

沈汿摇头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他见她不舒服，也没有太显得着急，问道：“难受吗？”

半晌，她才点了点头，抿着干燥起皮的嘴唇看他。

“你以前经常这样吗？是不是昨天去哪玩了，没注意？”

沈汿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不想多说话的样子。

“吃点饭吧。”顾汀看到一旁多出来的菲佣，和她手上的粥。

顾汀没有急着挂，坐在阳台上，晒着温暖的太阳，化成温暖的神色，看着屏幕里的女孩子。

沈汿最后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说了句话，然后就睡了，他愣了好久，才看着她关了通话。

她病的突然，去的也快，还没到除夕，就好的活泼乱跳的，廖伶也松了口气，除夕很赶，初一她就要去公司，沈朝雨又去上了点补习课，怕沈汿在家无聊，廖伶索性带着她出去吃饭应酬。

沈汿早就习惯了，面对这些表里不一的人们，没有太大兴趣，应付了几下就全程吃吃喝喝，只盼着早点结束假期早点回大陆。

一如往常，廖伶带她去某个合作商那吃饭，几个大人聊事情，合作商也带了两个孩子出来吃饭，跟沈汿差不多大，

两个男孩显然是热情的主，看到沈汿长得漂亮，顿时同情心和欢喜并存，两个在桌上挤眉弄眼很久，就是迟迟不敢上前搭讪。

“你吃个这个吧，很好吃的。”年龄略大的男孩子夹了块蛋饺给她，她抬头茫然看他一眼，后者红着脸扭头走了。

沈汿拧眉不解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东西，看向四周，廖伶看过来，立马懂了，笑道：“他给你夹了个蛋饺，你尝尝看。”

沈汿眼眸微动，无奈笑道：“谢谢。”

廖伶歉意开口，“你说太快了，她没看见，不是故意的。”

此言一出，合作商夫妇两个立马责备看眼大儿子，不好意思开口道：“是我们不懂事，没吓到她就行。”

两个男孩子也尴尬的对视一眼，颇有怜悯的看向沈汿。

廖伶脸色有点不好，跟他们也没有说多少话，匆匆吃了饭，就带沈汿回去了，夫妇俩在后面恨铁不钢的看眼两个孩子。

“做的什么蠢事情？同情心瞎用，人家那么大公司的千金，用得着你们两个去凑爱心吗？”

妇人用流利的港语指责两个人，两个孩子低着头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