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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尘世里假寐

作者:黔未晚 | 分类:现言 | 字数:14.9万

17.第 17 章

书名:在尘世里假寐 作者:黔未晚 字数:4526 更新时间:2024-10-12 09:21:07

二期新区交通建设招标会正在如火如荼的筹备中,阎国栋和曹静芳明示暗示外加威胁已多次,初六一直无法胜任这个双面间谍的角色,不止一次初六问天大啸:“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做好人。”这一次,老天仿佛终于听见了初六的咆哮,在十一月初极为罕见地连下了几天的大暴雨,正是这场大暴雨推迟了招标会。

这一周来,宁川的各大报纸都不约而同地以西山矿难做第一版,宁川晚间新闻连日报道西山矿下遇难矿工的救援进度,一时当众将眼光全都聚集在了宁川最西边的角上。一天夜里正是这场宁川罕见的暴雨冲垮了西山矿井,矿下二百多名矿工仅有八名逃出,幸免于难。紧张的救援工作进行了两个星期,仅有五十二人存活。这场突如其来的矿难不仅惊动了省里,中央也下达命令彻查此事。矿井坍塌后第三天省里派来的特别小组就介入调查,直至营救结束,调查已经确定是井下设备陈旧,开矿步骤不规范,灭蚁药品推迟发放导致白蚁繁殖,使木质梁柱断裂等原因造成了这次矿难,而非报上刊登的长时间降雨,以至土质疏松大雨冲垮矿井的怀疑。矛头直指西山煤矿开发公司凤煤控股集团,凤煤开矿的资格问题成为调查的焦点,国土局涉及西山煤矿招标的相关部门人员已被列入调查名单。初六的名字未出现在调查名单中全因那次煤矿招标是以国土总局出面运作的,尽管此次调查范围很大,也没理由牵进在城南分局工作的初六。有没有参与其中也只有初六自己心里清楚。

这几日跟着阎国栋去矿上慰问遇难者家属,初六看到许多住在西山附近的棚户区的家庭,一家老老小小就靠矿上工作的亲人养活,纵使她没有直接参与到招标黑幕中,但至少也是帮凶,因此做了好几晚上的噩梦。

初六担心曹静芳利用那本帐将阎国栋捅上去,毫无疑问初六会跟着遭殃,只要一有人敲家里门,她的肾上腺素就上升,担心是检察院来请她喝茶,盯着门表情惊恐,就是不开门,就连肇梓然都注意到了她的反常,说要带她上医院检查检查是不是更年期提前,初六愤怒地踢了他一脚。

一直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也没见检察院的上门,摆脱恐惧的初六终于开始理智地看待问题。单凭西山煤矿事件是不可能扳倒阎国栋的,被牺牲的只有初六,少了初六这个中间人,曹静芳想要打探潮浪消息的企图就会落空,同时还会把自己这边暴露给阎国栋,这样赔本的买卖,精明如曹静芳自然是不会干的。想通这一点,初六的“更年期综合症”不治而愈,肇梓然直说她患的是间歇性的,有一天还特地给她买了两盒静心口服液,这次初六踢了他不止一脚。

阎国栋这段时间几乎都没出现在分局,初六乐得清闲,在宁川信息港上打麻将竟提名上了雀圣一百强名人榜,雀圣取自雀友麻将机之意,初六很怀疑该信息港有雀友的赞助。其间阎国栋只让初六去鑫荣花园买两套一百五十平以上的房子,鑫荣是五六年前开发的房地产,当时就卖得很火爆,要她现在去买两套着实不容易,最后几经周折托了朋友,朋友又找了他在那里作副总的朋友,副总将两套样板房售给初六。按照阎国栋的吩咐初六要求在售房合同以及房产证上不要标明户主以及购房时间,副总以不合规定拒绝了她的请求。请示阎国栋后,初六底气十足地说她可以以现在的市价购房,该副总马上表露出签合同的意向,果然人民币的面子就是大,不合规定都能合规定。

一月初,沸沸扬扬的西山矿难事件终于告一段落,调查中不仅让凤煤矿业得到了应有的制裁,也揪出了人民领导班子中的蛀虫,那就是国土局陈副局长,由凤煤投标处处长指证,证据是他在西山煤矿招标期间有两套来路不明的鑫荣花园房产,于是该事件在媒体一片赞扬声中高调落幕。初六看到陈副局名字时,就知道他是阎国栋找的替死鬼,当她看到鑫荣花园几个字时,懊恼地发现自己又一次做了阎国栋的帮凶。为此初六失眠了好几个晚上,更加坐实了肇梓然对她间歇性更年期综合症的怀疑。

宁川的冬天零下十几度,不管身上穿了多少衣服,站在外面都会感觉自己什么都没穿。周六上午,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初六心情明媚地从孤儿院接了安安想带她到电玩城欢乐一下,怎知那天全市电玩城安全大检查歇业一天,初六只好带着失落的安安在街上闲逛。明媚的天空是迷人的假象,高挂的太阳并没有驱散室外刺骨的寒气,大风中战栗了不到二十分钟,安安就打了喷嚏无数,初六担心孩子会感冒,带孩子吃过午饭,遂决定开车返回,看着孩子失落的小脸,初六实在不忍心把车开回孤儿院,肇梓然这两天都在北京开会,于是当机立断带安安回家。

带着安安到小区里的超市选零食,初六让安安拿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逛了一圈,购物车里除了初六买的一些食材,只有两三袋巧克力糖,初六很是诧异。她是见过宋艺家阳阳逛超市的,小家伙只有三岁,只需零食区一个来回,便能将购物车堆得满满的,这还是在宋艺三令五申后的杰作。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尚有这么强的战斗力,没道理安安八岁还比不上三岁小毛头。初六又在零食区逛了一圈,观察到安安只乖巧地跟在她后面,眼睛好奇渴望地看着架上包装得花花绿绿的食品,偏偏不动手拿。停下脚步,初六转身抱起安安,让她去够架子最顶层的牛肉干,安安听话地拿了下来。初六皱着眉苦恼地说:“安安要使劲地拿零食才行的,阿姨有很多购物卷,买东西都不要钱,花不完就过期了,阿姨一个人根本用不了,用不了就浪费了,安安要不要帮阿姨消灭她们?”

安安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显然是在消化“购物卷”这样的新鲜词汇,看看初六皱着的眉头,犹豫地点点头。纵使有购物劵的幌子,安安也只是挑了小半车的东西。

第一次来初六家,也可以说是第一次到除了孤儿院可以称作“家”的地方,安安一时有点局促不安。招呼安安进门,初六反应过来家里一双小点的拖鞋都没有,刚才在超市忘了给孩子买拖鞋,便让安安自己在家里玩一会,嘱咐她别人敲门都不许开,自己拿了钥匙下楼到小区里的超市里买拖鞋。等她回来后,发现安安还是站在门口,站的位置都没有变,小手一直扯着裤子荷包上挂着的小草莓,问她怎么不进屋玩儿,她也不说话,眼睛只盯着脚上一双泥水染黑的白球鞋。看见如此小心翼翼的孩子,初六牵着孩子的手就带着往屋里走,安安脚步有些迟钝,初六执意往前走,安安也就试探着迈开了脚步。带她到卧室、书房、厨房、卫生间,教她怎么用马桶,告诉她擦手的毛巾是哪一块,然后带她坐到沙发上。初六蹲下脱掉安安脚上脏兮兮的球鞋,把她一双小脚捂进怀里,看着孩子的眼睛柔声说:“安安记住,阿姨永远不会嫌安安脏,永远不会。” 忍住夺眶的湿意,扯出一个笑容,她拿来刚买的猫脚型的小拖鞋一只只给她套到脚上,期待地看着孩子问:“喜不喜欢?”安安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仔细地打量这双造型怪异却很可爱的鞋,嗓音绵绵地说:“喜欢。”

打开电视机,调到CCTV少儿频道,安安便坐在沙发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初六被完全无视了。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准备搜一些孩子普遍喜欢吃的菜色,刚刚打开什么都知道的百度,电脑就嗒的一声熄火了。初六看着黑漆漆的屏幕,有半分钟不知道怎么反应,这台电脑她新买不到一个月,竟如此随便地就死机,她很是光火。按了按开关键想要重新启动计算机,谁知启动出来的全是一行行乱码没完没了地跳个不停,却总跳不进windows界面,回车键不行,空格键不行,Alt+F4还是不行,她少得可怜的电脑知识尽数用上,乱码还是码得很乱。

正要打电话叫售后服务,手机却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陈文臣来电,初六一接通就干巴巴地说:“什么事?”

陈文臣一秒钟后答:“你在干什么?火气这么大,谁惹你了?”

初六没被陈文臣温柔的调调打动,继续干巴巴:“修电脑,有事就说,没事我挂了。”初六被陈文臣最近没事找事的电话打得有点神经质,当下电脑问题还没解决,便顾忌不得风度问题。

陈文臣怀疑:“修电脑,你修?”

听出他语调里的不信任或者……鄙视,初六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找售后修行不行?”

“找什么售后,我过去帮你看看。”

初六连忙拒绝:“不用,这个问题挺严重的,挺复杂的,我还是叫售后好了。”

陈文臣不屑地说:“售后?不是吹牛,我的水平绝对比售后还售后……还有,就你能整出什么严重复杂的问题?值得一看。”

初六被他咽到,一时找不到词来辩驳,陈文臣把她的沉默当默认,一句“我马上来”就挂了电话。

愤怒地直接拔了电源,电脑屏幕上孜孜不倦的乱码们终于消停,客厅里传出一阵孩童们的欢声笑语,初六顿时眼前发黑,一巴掌拍在脑门,安安在这里!

嘱咐安安不能告诉给她买过冰欺凌的叔叔她是在孤儿院生活的,半晌,安安鼓起勇气问:“初六阿姨,为什么不能告诉叔叔?”

“因为叔叔以前也在孤儿院,提起孤儿院他会伤心的。”初六瞎掰,心里说“我是迫不得已的,是你逼我的,陈文臣,叫你不来你偏来,害我对小孩子撒谎,阿弥陀佛……”

“叔叔为什么伤心?”安安追问。

“因为院长对叔叔不好,不给他饭吃。”初六信口雌黄。

“院长为什么不给他饭吃?”安安开始十万个为什么。

“因为他逗小女生。”初六心说“这句不算撒谎,陈文臣应该可能小的时候就很招桃花……”

“可是院长很好的,豆豆把妮妮弄哭了,院长奶奶也没有不给他饭吃。”安安有点怀疑。

“不是一个院长啦……”初六扯不下去了。

“这样啊,那……好吧。”安安勉强答应。

初六擦擦额上的汗,想这小丫头不说话的时候什么安静得要命,问起问题来一点也不含糊,而且一点也不好蒙。

刚刚搞定安安,陈文臣就到了。看见客厅里坐着的小朋友,陈文臣愣了一秒钟,初六连忙解释:“我表姐工作忙,把她放我这带两天。安安,叫叔叔。”

安安乖巧地叫:“叔叔好。”声音细细的,听得陈文臣心里直痒痒,并且痒得很舒服。

陈文臣脱下身上的黑色羊呢大衣,顺手递给初六,只剩一件黑色V领针织衫空荡荡的挂在身上,看他那理所当然的德行,初六非常不甘地接过衣服挂起来,在心里损他“烧包”,零下十十几度,穿这么一点就出门冻不死他!同时不情愿地承认这人都三十了,怎么身材还这么好,普普通通的一件衣服,在他身上竟穿出性感的味道,想她自己肚子上都有一点小赘肉了……

陈文臣从进门起眼睛就没看过初六,一直放在沙发上的小朋友身上。小朋友两个羊角辫细细黄黄的,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亮亮的也在打量他,可是比他大堂哥家见了他就往身上扑还唧唧咋咋叫个不停的小姑娘可爱多了。

忘记了此行的目的,陈文臣直接坐到沙发上把安安抱在腿上,小朋友没有不高兴,水汪汪的眼睛还在看他。捏着她细白的小手,陈文臣轻轻地,生怕捏坏她小小的骨节,这种感觉很奇妙,在他大堂哥小女儿的身上从来没有过的。“你在看我什么?”忍不住好奇问,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温柔得有点颤抖,陈文臣有点接受不了这样反常的自己。

“我看叔叔好看。”初六从厨房泡了茶出来,听见的就是安安这句中气比平时要足得多的话。眼看安安要伸手去摸陈文臣的桃花眼,初六放下杯子,快速地把安安抱在自己手上,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度紧张,讪讪地对一脸莫名其妙的陈文臣说:“那个,小孩子审美比较另类的,你别在意啊。”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难看?”

初六正要否认,怀里的安安不赞同地说:“叔叔不难看,好看,比电视上的叔叔还好看。”

陈文臣一脸得意,初六有点意外地看着安安,内心波澜壮阔,男色真是一件无往不利的武器,就连安安这样鲜少反驳谁的孩子都在男色的驱使下公然捍卫陈文臣的美色,初六顿时有了危机感,心里骂陈文臣祸害的同时更加坚定了要让他少接近安安的决心,出口提醒他是来给她修电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