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女纪
作者:星期九 | 分类:现言 | 字数:17.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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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当理智和情感
朱子熙给她的第一个吻, 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情景下,让她猝不及防。
他的黑眸比星辰更亮, 他的口中还余有微薄的酒气, 而他的唇是炽热如火般。有那么一刹, 她的心居然是凌乱的。她曾经爱他, 但从没奢想过这一刻真的会来。
他说:“如果在出国前, 还没有吻过你,我会遗憾一辈子。”
回到家的时候,四周万灯家火已灭得只剩零星几盏, 整条路风瑟瑟,静得可怕。付好了车钱, 她边下车边掏着黑色铁门的钥匙。走到铁门前, 她的手停在包里。门没有锁, 还开了一条缝。
胥正泱还没睡!
都那么晚了,她以为他早已经睡下。心里泛着股暖流, 很暖。
胥正泱正在厅里看电视,没有开灯,整个房间只有电视里照出的青光,一亮一暗。
他看到她回来,困倦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回来了。”
“还没睡?抱歉, 我回来晚了……你去睡吧。”
胥正泱点头, 打了一个哈欠:“今天的衣服可是我收的, 你的叠好了, 我放在你床上了。”
纪默芷匆匆洗完澡就蹑手蹑脚地上楼, 生怕吵醒了胥正泱。躺在床上,闭上眼又睁开, 也许人累到了极致,面对黑漆漆的屋子和床头窗户射进来的清白月光,没有睡意。安静的时候反而心绪更乱。
楼下的胥正泱也睁着眼睛,黑白分明。他并不是没有睡意,而是在等她的时候,睡意被理智一点点克制了下去。她的声音虽刻意放轻,一踏一踏的踩地声却清楚地敲击入耳,浴室,客厅,上楼。
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静静坐于床沿。可能更习惯黑暗肆意包拢的感觉,他没有开灯。黑暗中眉道蹙起,犹如一把铁锁,锁住飞斜入鬓的双眉,暗似沉低的眼眸。
他的生活已经不能由他控制,也许从父亲背叛的那一天起,他就注定这一生将改变命运的轨道。认识她是一个意外,美好得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意外,而他竟然自私地用爱把这个意外禁锢进自己的世界中。他的痛苦不该有她的份。
如果他们没有遇见,或者他们没有走到这一步,她的生活应该会像其他同龄的人一样,下了班有男友陪伴逛街,卸下一天工作的劳累。闲暇时间,她该去的地方应该是电影院,商场,剧院,随便哪里,反正最不该呆的,就是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她没有义务陪着他,把所有美好的时间花在只能看见生死交隔的医院!就像今晚。
也许她认为是因为他的了解宽容,才会毫不犹豫地要她去朱子熙那里。他是一个男人,所以他不可能不清楚当一个男人深爱着一个女人时的感受,他是,朱子熙亦是。那天他在病房的落地窗口,看见坐在花园长椅上的他们,远远的,小小的,他就这样看着,一直看着。他爱着她,用尽理智去爱。
胥正泱双肘抵腿,痛苦地垂下头,眼前黑漆一片。如果有一天,当所有的理智战胜了无法抑制的情感,也许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胥正泱检查报告出来的当天,赵霄和老侯也从蜜月中归途。两个人接到消息后,马上把飞机票改飞上海。老侯在上海也有一套房子,是他祖母留下来的,自从祖母移民去了加拿大,这所房子就空了出来,由于他的工作重心并不是在这里,所以也一直没有出租。
赵霄和老侯把行李放好后,便径直去往医院。
到的时候,赵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么完美的小沐如今已经变得瘦骨嶙峋,才多久不见,已昨是今非。
老侯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半搂着,一句话也没说。他与付小沐不算熟,但见着样子也不免心中一惊。
医生是喜的,胥正泱的报告证明,他与小沐的几项指标基本吻配,也就是说,可以进行移植。病房里所有人的脸上都多多少少溢着笑容,这个报告他们等了很久,仿佛所有生的希望全寄托在这几张纸上。一旦出来的结果是不相配的话,那就意味着小沐只有等待奇迹的份了。没有人能保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可以配对的时候,小沐的情况会怎样,是否能坚持到那一刻,更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一刻会否来。
而在这些人中,开心的除了小沐自己。
他是天生乐观的,就算病重也不在乎。他根本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哥哥,不要看到他最亲的人因为他而受折磨。肾坏了,他可以接受,但是如果要拿哥哥身体里的一个给他,他宁可什么都不要!包括早晚都得报废的命!
他固执地闭着眼睛,任母亲怎么唤他都不听。他是恨她的,是她拆散了自己亲妹妹的婚姻,并且无耻地生下了他,让他背负这样的痛苦。她还不满足,她对妹妹遗留的儿子,自己的亲侄子,非但没有负罪感,还变本加厉地对待他。他是他的亲哥哥,唯一的哥哥。她不知道,他虽然什么都拥有,但是他在什么都没有的胥正泱面前,是卑微的,内疚的卑微。
这几天母亲态度的转变,他以为是她想通了,他很高兴,他终于能看见一家人和睦团聚的样子。她没有告诉他,原来一切是有代价的,是有交换的。他憎恶这样的交换!
胸口猛然闷了起来,仿佛有人狠狠掐着,透不过气。他撕扯着胸口的病服,呼吸越来越困难……
纪默芷摒不住地打了个喷嚏,这几天突然感冒侵袭,鼻塞得难受,鼻子两边还被擦出红红的印子,碰一下就痛。
“喏。”贝西递了张纸巾。
她现在看到纸巾就怕,一擦,鼻子好像要报废的样子,再多□□摧残几下,就得变猪鼻了。
正好电话响了起来,接起来前先吸了吸鼻子:“您好?哪位?”
“小芷,我在上海。”
一听是赵霄,纪默芷来了精神:“哟,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都不事先通知一声,我们好来接机啊。你这声音怪的,不会也感冒了吧?是不是外国呆多了,一回来就不适应本土气息了呀?”
赵霄是爱贫惯了,正等着她的滔滔不绝,哪知道她还是不痛不痒的来了一句:“你在上班啊?”
这不是废话么!纪默芷又一吸鼻子说:“姑娘,你打的可是我公司的电话,我正接着呢。”
“哦。”
这什么跟什么啊?只不过去蜜月了一圈儿,又不是死里逃生鬼门关里晃荡了一圈儿,怎么这副嗓子。“跟老侯吵架了?”
“没有,他哪里敢跟我吵。”停了停,“我在医院呢。”
纪默芷一时语塞了,再无贫的情绪。
“小芷,小沐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啊,才多少日子没见怎么就成这幅模样了,我看着……揪心。你说生命怎么就这么脆弱呢,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纪默芷听着不对:“等等,难道小沐有什么事?你快说啊!”
赵霄狠狠地吸了通鼻子,道:“没有,刚才他突然昏了过去,我们一屋子的人都吓傻了。还好医生说只是一时的气结,不用担心,现在睡着了。但是,刚才我……想起心里就是很不好受。”
临近下班的时候,纪默芷打了通电话给胥正泱,说晚上有演出,要加班,不能去医院了。胥正泱淡淡回说好,工作要紧。
中午赵霄的电话让她胡思乱想了一下午,心里憋闷着的难过,一直到晚上演出前。于是从会议室出来后,她便找了王佐明。
幸好这次的演出不算非常重要,且主力策划并不是她,所以王佐明只蹙眉考虑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她的请假,只拿朋友的身份短短地嘱咐了她几句。
她并非喜欢去医院闻医院的味道,她只是有这么一股冲动,想见到他。
病房的门虚掩着,透出橙色的光。她轻手轻脚地走近,缓慢推开。
病房里除了昏睡的付小沐,只有胥正泱一个人,他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正在看手里的一张照片,整个人融在橙色灯光中。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怎么来了?不用跟演出了?”
她呆呆立在那里,没有回答。不想骗他。
他也沉默不语,看着她。看了很久,最后他别过头说:“你不应该过来的,工作重要,不要为了其他事情耽误了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