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老夫人！”

有人想阻止。

顾老夫人已经闭上眼，在顾知胤面前，弯下身躯，缓缓跪下了。

“妈！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给这个疯子下跪！”

顾老夫人脸色惨白，闭着眼怒吼，“跪！都给我跪！”

顾家所有人脸上都很难堪。

顾老夫人冷喝，“谁不跪，永远滚出顾家！”

顾家人一凛，接二连三地下跪。

顾知胤站在人群中，冷冷看着他们。

即便顾家人跪在这里，也丝毫不能平息他胸腔里的痛楚和恨意。

顾知胤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群像可怜虫一样匍匐在他脚底的人，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这么轻易地下跪，好像杀了他们，也不过如此。

他跟宁宁的孩子已经回不来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恨谁。

顾知胤失魂落魄地走出顾家老宅。

整个院落都烧了起来，仿佛要把几辈子的罪孽，随着这场大火燃烧殆尽。

身后是漫天火光。

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前行，一刻都没有回头看。

顾知胤来到顾氏陵园。

他站在顾祁景的墓碑前，将一瓶烈酒缓缓倒在地上。

这是顾祁景生前最爱喝的酒，不知道顾知胤怎么在这点上随了他，竟也爱好这种，家里珍藏了一酒柜。

顾知胤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放在墓碑上。

他一个字没说，对于顾祁景，他没有话要说。

祭拜完，看了眼顾祁景旁边的无字碑，转身走了。

风把那根烟吹得掉落在地上，碰到了烈酒，燃烧了起来。

顾知胤依然没有回头。

接下来，他又去了姜淑惠的墓地。

在姜淑惠的坟墓旁边，挖着一个小坑。

顾知胤要把他跟宁宁的孩子，葬在这里。

他给这孩子取名:唯愿。

顾唯愿。

“唯愿你今生好走，来世再做我的宝贝。”

他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瓶放进去，亲自填土，立上小小的墓碑。

做完这一切，他舒了一口气，轻轻拍掉墓碑上的泥土，转过目光，看着姜淑惠的墓。

“您在世的时候，没为您做过什么，如今唯一的遗愿，也没能帮您完成。”

顾知胤沉默了一下，从未觉得此刻这般轻松，他轻轻勾起了唇角，“怕您在这里孤单，就让这孩子陪着您吧。”

天空翻过了几道闷雷后，开始下雨。

他抬头看着天空，心想那丫头应该是醒了。

她害怕打雷，可他不能再去她身边了，幸好还有陆心婷陪着她。

雨越下越大，像是要冲刷掉这座城市的肮脏。

顾知胤静静站在一大一小的坟前，听见警笛声从远方呼啸而来。

……

这场大雨整整下了三天。

道路上都涨水了，山呼海啸的，仿佛在给谁一个落幕之礼。

京城的新闻炸开了锅，一则比一则劲爆。

——昔日风光无限的乔氏宣布破产，乔氏夫妇如丧家之犬落魄街头，为赔巨额债款不惜卖女。

——顾家老宅一夜失火，宅邸烧毁大半，目前伤亡不明。

——顾氏陵园失火，目前伤亡不明。

——顾氏总裁顾知胤自我检举，顾氏集团严重涉嫌经济犯罪，正在进一步调查……

京城变天了，很多人都在好奇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天前还公布顾家和乔家的订婚喜讯，怎么一夕之间，两家双双倒台？”

“乔家可别提有多惨了，为了交罚款，乔家那对夫妇都被逼得卖女了。”

“谁愿意要她啊？这么大个坑，谁愿意帮她填？就是朵花，也没人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顾氏的事情才叫人震撼呢，顾爷……啊啊啊，我心目中的男神！真的太可惜了！”

“我搞不明白，他干嘛要自首啊！他不自首，在京城谁敢查他？”

“天之骄子从神坛陨落，这样的事竟然就发生在我们面前！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爬到他那个位置？我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亲手把自己送进去！”

“顾氏受到这么大重创，估计也是风残烛年，岌岌可危了。”

“太可惜了，顾氏可是在他手里辉煌的，现在要在他手里结束。”

“是啊，他这么多年打拼出来的事业，如今毁于一旦，太令人痛惜了！”

“总感觉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不然也太巧了，不过谁能威胁到顾爷？”

“听说顾爷进监狱不是因为顾氏集团，是因为杀了人……”

几个小护士在门外聊天。

陆心婷立即去把门关上。

“宁宁，你别听她们胡说，都是她们瞎传的。”

木宁靠在床上，脸色还苍白着，浑身有气无力。

她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出事了。”

“你要相信顾知胤，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他不可能让自己这么进去，就这样在监狱里待一辈子。”

“他要是知道你为他伤心难过，他越狱都要出来看你。”

木宁红着眼怔怔地看着窗外，“我怕顾家人不放过他，兔死狗烹。”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他既然能把顾家搅成这么落魄的局面，他就一定有办法脱身的。”

木宁瘪了瘪嘴，回过头来看陆心婷，“婷婷，我觉得他好傻。”

陆心婷叹了口气，“你还说他呢，你也傻，你就是个傻丫头。”

“不是的，他为什么要鱼死网破？”

“说你傻还真傻。”陆心婷掐了掐她的脸，“他都是为了你啊，傻宁宁。”

“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不想跟乔家联姻，有很多种办法，他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不惜毁了顾氏，毁了他自己。”

陆心婷突然哽住，她看着木宁，目光复杂。

宁宁，他是为了你们的孩子，不惜自我毁灭，拉顾氏陪葬。

可是这个话，她不能说出口。

顾知胤这个人，很难懂，又很简单。

他的心思复杂，想法让人猜不透，可他对宁宁的感情又如此简单。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爱到极致，恨也到极致。

陆心婷以前很讨厌他对宁宁做的那些事，现在她开始有些懂了。

也就是擅长玩弄人心，其实对情感方面真的是一窍不通。

但凡他懂一点，他就不会让宁宁受这么多苦了。

“宁宁，你别担心了，他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用意。”

陆心婷给她盖好被子，“你呢，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等他出来，你得漂漂亮亮地去见他啊。”

“嗯，希望他能遵守我们的约定。”

……

另一边。

顾氏老宅和陵园的那场大火，多亏了那场雨下的及时，才没把所有东西都烧光。

但仅剩的也只是一些残破物品，和一副空架子在那里了。

那场大火还好没有人死亡，但大家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烧伤。

烧伤最严重的，就是顾云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