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玩笑话和幽默感稍稍减轻了蒂塔努力保持的、虚假的严肃性格，当人造人嘴角上扬的时候，娜塔莎·罗曼诺夫也稍稍松了口气。蒂塔会因为她曾经的间谍身份对她产生警惕之心，所以娜塔莎不会将自己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摆在表面，甚至不会提起接近的话题然后圆滑过渡，避免蒂塔再次绷紧神经。

如今她很满足，没有必要让梦寐以求的生活与自己失之交臂。

虽说克隆器官培育技术对于不朽之城来说已经很成熟了，但相对严苛的手术条件和相对成熟的移植技术仍有可能会在手术过程中制造麻烦，即便是自体移植也有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问题。娜塔莎认为她已经准备好承受术后无尽的痛苦和后遗症了，这就是她的决心，为此她还拒绝了一些工作。

她曾经的朋友（如今她不知道是否应该称呼那些人为朋友）也没有因此为难她，强迫她接受工作，反而祝福她拥有梦想中的生活。娜塔莎很庆幸这件事能到此为止，但有些工作却是她无法拒绝的，因为那是她的正义感与良知无法拒绝的工作。

她需要知道皇帝的事业是否时刻正确与正义，是否有人在光辉理想投射的阴影下蝇营狗苟，做着和过去没有区别的事——阳光之下总会有阴影，而她接受的其中一项工作就是确保阴影里不会长出霉菌——但她是个间谍，还是个女人，她不可能只接受来自皇帝的工作。这份工作的性质与上一份基本一致，区别就是她不需要向上线提供详细情报，她只需要对皇帝的事业做出评判，判断其是否保持着正义。

娜塔莎知道皇帝知道她接受了这份工作，但由于皇帝相信她本人知晓轻重、不会泄露真正会造成损失的情报，并且接受这份工作也是出自她的正义感，因此对于她的行为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是一种无需言说的信赖与默契，娜塔莎·罗曼诺夫很享受这种默契带来的便利，她甚至已经规划好了恢复生育能力之后的生活。

“我建议你先去休息室见一见那些即将抵达空间站的科学家。”蒂塔从自己的副官手里拿过一张数据板。这张数据板上的内容相比娜塔莎·罗曼诺夫手里的拥有更高保密等级。“虽然你手上已经有了他们的背景资料，但绝大部分资料还是他们的归属国提供的，不一定准确。你现在可以趁着他们保持上太空的兴奋感发出询问，说不定他们会透露一些情报，我会为你准备好伪装工具，就是你过去使用的那些面具。”

蒂塔表现出了相当的温和，这让娜塔莎·罗曼诺夫非常庆幸自己这周的工作能够顺利完成。她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建议，转身离开搭乘客房专用电梯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待蒂塔派人将道具送过来。据娜塔莎·罗曼诺夫所知，她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对进入空间站的外国科学家进行背景调查，而这个工作也需要姐妹会的密切配合。

“她还在给上线传递信息。从我们截获的网络数据来看，她并没传递什么要紧的信息。”等到娜塔莎·罗曼诺夫在客房门禁里用基因编码钥匙开门之后，蒂塔这才拿出一个通话器。如果不开启护盾，那么天空中的微陨石往往会把空间站表面的金属撞得坑坑洼洼，装甲舷窗也经常会面对这样的威胁，甚至可能会被击穿。这是所有航天科学家都必须面对的问题，但天剑空间站的护盾开启之后，这个问题就可以忽略不计了，蒂塔偶尔还能看到舷窗外一闪而逝的微型闪电。“我们收集到的情报足够定位她的上级吗？”她的语气中带着些恶意，“我们能抓到那个四处捣乱的混蛋吗？”

“第一机密团都是专业人士。”维克多·冯·杜姆带有磁性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了出来，“不要把这件事当做主要任务去做，女孩，他更希望你把精力放在其他工作上。”

“我只是他的猎犬，摄政大人，您对我们只有建议权。请原谅我的不礼貌，姐妹会将会遵从您的命令，但我不会。”听见蒂塔这么说，维克多·冯·杜姆感觉自己的头疼又发作了。“我不能放任他人毒害他的工作，他也希望我保护好他的财产，不是吗？”

“不要尝试去理解他，蒂塔，那将会是你最大的错误。既然他允许娜塔莎·罗曼诺夫活着肯定有他的想法。”维克多·冯·杜姆说道，“间谍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我们手里再次溜走的猎物，或许娜塔莎·罗曼诺夫还能活着就是因为他想要不断从她的上线手里获得情报。”

蒂塔顿时脸颊泛红。“您知道他的想法？”

“是的，女孩，我向来了解他的想法，因为我是他的摄政。”

维克多·冯·杜姆低下头，瞥了眼桌面上刚刚被戴安娜·李斯特放到桌面上的文件。来自财政部，与皇帝的产业升级计划有关。无论皇帝怎么筹集资金，在逐步消除金融资本主义的大量泡沫时必然会发生经济衰退，此时相关的产业升级就必须跟上，填补就业岗位的构成和数量。他没有太多时间来弥补皇帝的人际关系麻烦，能和蒂塔多说几句已经是看在皇帝的情面上了。

“至少是大部分想法，我可以这么说。”

“但那么您从来都不提醒我。”

“他不会希望我如此诚实，同时也希望你能自己领悟。仅凭说教无法改正你的缺点，亲身体会才行。”维克多·冯·杜姆挂断通讯前说，“他送给你的那匹马经过基因改造，所有成本加起来已经超过了2亿美元。他对你寄予厚望，但不会要求你过分狂热。”

蒂塔想起了皇帝赠予她的那匹白马。过分强壮的肌肉和过分坚硬的骨骼，让那匹经过基因改造的马简直可以称为陆地生物坦克，相似的样品甚至能够接受一辆厢式货车的全速撞击，受的伤也只不过是卡进金属里爬不出来而已。接受那份礼物可不止是因为皇帝对她的宠爱，而是皇帝将对她的期望用白马表达了出来——在民间传说中，白马寓意着许多美好品质，因此许多童话故事（经过修改的版本）中，王子都会身骑白马来到公主身边——现在蒂塔很想去见一见现在那匹还养在牛津郡庄园马厩里的白马了。

“oh，兄弟，我真的受够了！”

珀伽索斯低着头，熟练地将盘子里的苹果咬进嘴里。作为一匹能从嘴里喷出激光和子弹的马（事实上并不能，那只是皇帝为它施加的魔法而已），珀伽索斯自认为要比马厩里的其他马要高贵得多，更何况他还长着一对能飞行的翅膀，晴天散步的时候它必须占据最柔软的草坪，然后在上面肆意打滚。

然而这种美好的生活越来越短暂了。一些虽然没有它强壮但提醒也远超普通马匹的巨马也来到了马厩，如果仅是如此珀伽索斯也不会太过烦恼，真的令它感到糟心的是，那些马在烦人程度上不逊于柴郡猫。“你能不能给我一颗苹果，兄弟。”一只脖子上安装着有着黄铜外壳的机械设备白马摇了摇脑袋，从扩音器里发出一阵电子合成音，“我明天就要被金色的人拉走当种马了。我承认，我今天已经吃了一桶，但是……”

见到汉谟拉比，珀珈索斯发出一阵激动的嘶鸣。

“不行，你今天只完成了最低训练指标，珀珈索斯。”汉谟拉比摇摇手指。穿着动力装甲管理马厩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唯一会让人感到不适的，只有容易被弄脏的深红色战袍。“你的热量摄取已经超标了。作为皇帝的坐骑，你必须时刻保持最佳状态。”

珀伽索斯努力摇摇头。

“不？”

它疯狂点头，然后用嘴巴示意对面的马厩，甚至叼起苹果甩到对面的马厩里，准确地砸到的另一匹马的头上。事实上珀伽索斯的马厩并没有上锁，它随时都可以离开马厩在庄园里到处闲逛，之所以会乖乖待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某天晚上它试图闯进皇帝的卧室，并且在柔软的地毯上翻滚和睡觉，因此遭遇了它此生中最严重的叱责。在皇帝消气以前它只能待在这里，和普通马匹一样睡在干燥柔然的稻草上，与专属于它的昂贵蚕丝被褥彻底告别。

“它最近有点暴躁。”不知怎么地，那匹会说话的马似乎带着点幽默感，“我认为这和我没有太多关系，但它最近真的很暴躁。但我我还想讨论一个问题，有关马的权利。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会飞的马了，但会说话的马只有我，所以我为什么不能每天吃两桶水果？我希望我能指定水果的种类，能指定干草入口的温度，能指定梳毛水的香味……我是一匹有品位的马，okay？”

汉谟拉比没有理会它，反而是对着珀伽索斯说话。

“这是我们第一次做出会说话的马，肯定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但这并不能妨碍我们继续尝试……但它不是项目中唯一一匹会说话的马，它还有其他同类，所以接下来将要进行基因稳定性遗传实验来稳定特定基因位点。”

汉谟拉比无视了那匹会说话的马有关另一只母马喜欢音乐类型的询问。他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要发明启智手术并将其用在马身上，但可以肯定这种实验肯定不止是为了提升马匹的脑容量，最终目的肯定是将其用在人类身上——或许这是一场解决阿尔兹海默症的前置技术，因为项目的徽章上有瓦坎达的元素，这证明有瓦坎达哈恩堡的生物研究员参与其中——但汉谟拉比自认为没有研读过相关论文，因此对此一无所知，他只能确定这东西经过禁卫统领的认可与检查，没有携带可能传染人和动物的细菌、病毒和寄生虫，否则根本无法进入这座庄园。

“它会去蒙大拿州待一段时间，皇帝在那里买了个牧场，有几位雇佣的牛仔在管理那里。那些马会参加美洲野马的基因遗传实验……”汉谟拉比一边给珀伽索斯套上马鞍和缰绳一边说道，“你知道吗，现在北美洲的野马其实都是哥伦布带来的野马后代，都是西班牙马。所以我会建议实验前先给那些马灌输西班牙语。”

“oh，我喜欢拉美小妞……”

禁卫军零星的幽默感只能得到另一匹马的回应，因为他不具备直接读取思维的能力，无法与珀伽索斯直接沟通。不过珀珈索斯似乎听懂了，它甚至朝着对面马厩吐口水，惹得那匹会说话的马一阵抱怨。不过由于珀珈索斯的身高几乎是普通马的两倍，那匹经过基因改造的马也不敢做出什么反抗之举，因为哪怕是经过基因改造和增强的肌肉和骨骼也不可能与真正的生物巨兽珀珈索斯对抗。

“不管怎么说，我总认为瓦坎达开始学习潜意识灌输技术和脑机接口技术之后，似乎出现了一些我们无法控制的问题。”汉谟拉比叹了口气，他很想骑着马出去溜达几圈，而不是坐上悬浮喷气式摩托车横冲直撞，带着一股把超重型坦克撞翻的势头，把途径的一切全都弄得粉碎。能承受禁卫军的马匹不是没有，但基因实验室里目前唯一成功创造出来，拥有比拟珀伽索斯骨骼和肌肉强度的马只有一匹，而那匹马现在被送回了实验室接受进一步检查与手术，以安装与脑机相连的发声装置和处理器。

“现在是你的奔跑时间，珀伽索斯。”他将珀伽索斯迁出马棚，松开缰绳。就和过去一样，当皇帝不需要珀伽索斯的时候它就有一段自由放松的时间，当皇帝需要它的时候它就得出现在皇帝身边，接受金色缰绳的束缚。这是契约的力量，珀珈索斯作为生活在外维度中那个族群中的王者也必须遵守这份永无止境的契约。所以它总想找些开心的事做。“还是老样子，只能低空飞行，不能引起普通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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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