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

小强冒雨领着妹妹去山上拜祭爷爷奶奶。

一路上，道路很滑，都是小强在前面提着一个纸钱蜡烛篮子，一手牵着妹妹上山的。

到了爷爷奶奶和父亲墓前的时候，小强对他父亲的坟墓连正眼都没有看一眼。

已经过去六年时间了，可是庄大民在小强心目中的形象，从未有过任何的改变，还有他对母亲，对自己，对妹妹做出来的事情，没有一件他是能够忘记的。

他恨那个父亲，尤其是每当看到其他同龄人都有自己的父亲照顾和关心的情景，他对这个父亲的恨意，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一边给爷爷奶奶烧着纸钱，映雪一边偷偷瞧着旁边父亲那矮矮的土坟堆。

爷爷奶奶比父亲的坟要好很多了。

父亲的坟堆上，只有一块已经烂掉的木板插在上面，连上面写的字，也早就看不清楚了。

而爷爷奶奶的坟上，还做了砖砌灰刮，上面还有他们合葬的石板墓碑。

以前每年奶奶带他们俩上来扫墓的时候，映雪都看到奶奶和哥哥不给父亲烧纸钱什么的。

她曾经问过一次，被大哥怒瞪了一眼，还骂了好几声，吓得她从那以后，再也不敢问是为什么了。

但是今天她又没有忍住，看着父亲那块已经腐朽得不堪入目的木板墓碑，脱口问道：“哥，为什么不给爸爸烧点纸钱呢？”

小强也不像以前那样张口就骂妹妹了。

他冷冷看了一眼旁边父亲的坟堆，漠然说道：“他不配。”

“为什么？你不觉得爸爸很可怜吗？”映雪对于自己小时候要被父亲卖掉的事情，早就已经没有也印象了，曾经奶奶对她说过一次这个事情，可是现在，也已经没有什么太多厌恶感觉了。

“他不可怜，可怜的是我们，要不是他，我们就不会没有妈妈留在我们的身边照顾我们了，要不是他，我也不用这么早出去赚钱维持生活了，我可以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安心地读书，有妈妈疼，有你的陪伴，我的童年，也不会除了每天干农活之外，就去采药挣钱了。”

还有很多，小强不想好像算旧账一样说下去了。

映雪似乎听出了大哥的言语上有深深的怨恨，看到他有些严肃的表情之后，不敢再问下去了。

她偷偷地看了几眼父亲的坟堆，或许只有她觉得，父亲是可怜的人吧！

......

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清明节过后的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三。

张天贵出现在了小强的面前。

小强还以为，从此以后，再也不用给张天贵他们有任何的往来了呢！

看到小强后，张天贵哈哈一笑：“终于等到你放学了，我原来还想着去学校找你的呢！”

叫了一声贵叔之后，小强将单车放好，走到他的跟前。

“怎么样？学习紧张吗？”

“紧张，非常紧张。”其实小强是故意这么回答他的。

“我就知道，所以过完年之后，我都不敢随便来打扰你的学习了。”

“贵叔找我有事吗？”

“打拳。”

说完后，张天贵伸手一拍小强的肩膀：“走，车上坐着聊。”

小强跟着他进了车内。

坐下来后，小强对他说道：“贵叔，我学习真的很紧张，我估计，估计抽不出时间来打拳了。”

其实小强是不想继续打拳这种“工作”了。

他不知道张天贵会给自己安排什么样的对手，如果比李明桂更加强大的对手呢？李明桂自己已经是险胜了，更加强大的对手，难保自己不会被打成重伤，他不否认自己在那一场拳赛之后，心里产生了一丝的害怕。

张天贵嘿嘿一笑：“就是周六打，其他时间你不用打，和以前一样，不会影响你学习的。”

小强抿抿嘴，抬头说道：“不了，贵叔，我想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听到小强这句话之后，张天贵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目光也变得阴郁冰冷起来。

小强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定定地看着张天贵。

在一个深呼吸之后，张天贵说道：“小强，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面，贵叔有没有亏待过你？”

“没有，我，我非常感谢贵叔给我打拳的机会，让我能够挣到生活费和学费。”这是小强非常真诚，而且充满感激的话。

“贵叔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做得过分的？”

“没有。”

“你认为贵叔算不算是一个坏人？”

小强摇头。

确实如此，他曾经看过张天贵对别人说狠话，做恶事，但是对他，从来没有过，最多也就是用一种略带威胁的口气对自己说过几句话而已。

“那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帮贵叔一把吗？”

张天贵这种老奸巨猾的人，知道小强吃软不吃硬，所以他跟小强说话，都是用很婉转的话语，甚至是放下他自己的姿态去和小强沟通。

可是小强正在成长过程中，正如曾军老师所说的那样，他们每一天都发生着不一样的改变，每一天都能够看到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在不断成长起来。

小强现在已经不是一昧的吃软不吃硬了，就算你说话软了，他也会斟酌一番，自己最终的想法是什么。

思考了一小会后，小强抬头，对张天贵说道：“贵叔，我真的非常感谢你过去一年对我的关照，但是我现在，真的不想继续打拳了，我的学习也很繁重，而且，我这段时间，也在镇上找了一份工，可以勉强让我维持一下生活开支的。”

张天贵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这一次，可以用铁青着脸来形容他了。

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此刻的张天贵，心里非常恼怒。

他瞪着一对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强看。

这让小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张天贵这眼神，实在是太让人害怕了。

他想要避开张天贵的目光，可是在这个狭小的车厢里面，他似乎避无可避了。

只能够和他相互对视着。

尽管小强自己心里还是在发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