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知道他在转换话题，便道：“曾老师，希望你能够对我实话实说，师母的病是不是很严重？你是不是遇到经济上的困难了？”

曾庆军一怔，他没有想到小强会这么直接问自己这些问题的。

他挪动了一下脚步，神色一片黯然悲怆，似有无限的不甘和惭愧之感。

他缓缓地从自己衣兜里面拿出一包已经干瘪得不行的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驼背弯腰”的香烟，小心翼翼地捋了一下，然后转身过来，递给小强：“抽吗？”

小强摇头：“我不会。”

他点了点头：“不会抽烟就好，抽烟对身体有害。”

说完后，他将手里的香烟递到了自己的唇边，拿出了一个打火机，点燃了那根香烟。

小强看到他的双手手背，已经被冻得干裂流血了。

这不像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的手，血管突起，指甲微黄，满是裂口和褶皱。

说他的手有七十岁了，估计也会有人相信。

岁月似乎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很多雕刻的痕迹，而且很明显，用力过大了。

曾庆军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

他朝着远处灯火璀璨的城市望去，眼睛似乎在此刻变得深远了起来。

他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曾庆军在小强上初中后就结了婚，后来因为自己老家是在常林镇，就申请调去了常林镇的小学里面教书，妻子当时也是常林镇一家国营酒厂的职工，第三年他们就生了一个男孩，按照当时的收入和家庭情况来说，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应该是属于幸福快乐的。

但是没有想到，在孩子六岁那年，他的妻子突然就生病了，原本以为是个小毛病，一直也没有怎么上心去治疗，但是病情随着时间越来越严重，他们意识到了一丝不对，便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这一检查，居然是宫颈癌。

这一消息，无疑就是晴天霹雳。

但是他们夫妻俩没有放弃，一直在积极接受治疗，人最怕的就是久病不起，曾庆军两夫妻虽然以前有点积蓄，可他妻子这一病，不到两年的时间，就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

一边是妻子需要治病，一边是孩子和家人需要各种生活开支。

家里只剩下了曾庆军一个人是有收入来源的了。

很快，他那份工资就已经完全支撑不起他们一家的收入了，他只有想着法子，在上课的空余时间，去做各种散工，挣点钱帮补家庭开支。

现在，他再也无法拿出给妻子治病的钱来了，医院的医生刚才去通知他，如果他在不交钱的话，他妻子就不能够继续接受治疗，不能够再住在医院里面了，医院方面会停止掉她所有的治疗和用药。

所以，他才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医生大吵了起来。

“唉！我确实已经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怎么跟我儿子，跟我老婆说，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再......”

曾庆军夹着香烟的手在不断地颤抖着，眼眶里面，流下了两行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小强的记忆中，曾老师是一个非常阳光，非常有斗志的男人，他以前的眼眸里面，任何时候都有一种光，能够让身边的人清晰地感觉到他对生活充满希望和热爱之情。

而此刻，生活似乎对这个老师并不怎么公平，他已经被现实的柴米油盐折磨到快要倒下去了。

那个充满阳光，充满斗志，热爱生活得曾老师，已经被生活彻底淹没掉了。

他很努力地面对生活，可是生活并没有对他仁慈。

多么讽刺的事情！

他的肩膀在抖动着，虽然小强没有正面看着他，可也知道，他此刻正在抽泣。

小强不会站过去和他面对面的，因为他觉得老师并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这一份无奈和无助的狼狈。

这时候，小强才看到，老师身上的外套，有很多的破洞，也不知道这件外套穿了多少个年头了。

曾庆军微微仰头，深呼吸了一下之后，用略带哽咽的声音说道：“医院告诉我，如果我老婆再不，不做手术的话，就......就......”

他将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然后举起手，用衣服在自己的眼睛上擦拭了两下。

他咬了咬牙，用力地挤出一抹笑容挂在他的脸上，然后转身过来，对着小强说道：“不好意思，老师让你看笑话了。”

小强表情凝重，摇了几下头：“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老师，既然有问题，我们就解决问题，钱也好，治病的医院也罢，你放心，有我在，当年你到我庄家破房子里面来看望我奶奶，给了我五十块钱，我一辈子都会记得，在我最需要关怀和帮助的时候，你出手帮了我，在我求学的时候，你给了我包容和鼓励，是你当初让我时不时能够在学校里面吃上几块肉的，滴水之恩，小强涌泉相报，您所有的问题，我来帮你解决。”

曾庆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自己的学生。

他知道小强自小就很好强，也很争气，可是现在他对自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再次打量小强，怎么也看不出来，小强是那种能够帮到自己的人啊！？

他心里多少也有点怀疑小强是在用言语安慰他而已。

“我，我怎么能够让你来帮我解决这些问题呢？不行，不行......”曾庆军摇着头。

小强似乎看出了老师心中对自己的怀疑，便对他说道：“老师你放心，我敢把话说出口，我就有能力帮到你，走，我跟你去找那个医生，问清楚所有的情况。”

“去找医生？他，他已经说了，如果再不交钱的话，他们就要停掉我老婆的治疗和用药了。”

“所以我要知道一些细节，我才能够有针对性地去解决问题，老师，你放心就是了，除了我不会治病之外，其他的问题，我都可以帮你解决掉的。”

说完后，他对着曾庆军露出了一个满是信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