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往后退了几步，将墓地周边的空间全部留给了顾昭。

看着洁白的大理石墓碑，凌川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般疼痛，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在出国之前纵容江姜的那一次。

凌家从来都是重视能力，轻视血亲，如果在斗争中遇上了亲兄弟，也照样会拼个你死我活。

可江姜一家始终不一样。

儿时的顽劣，其实让凌川跟江姜的关系一度很不好，但凌家偏偏就只剩他们两个直系的小辈了，那时的江姜又小，凌川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就突然当起了一个完全不像凌家人的哥哥。

两人的关系才慢慢的好起来。

凌川也慢慢地喜欢上了关心与被关心的感觉。

看着竹林中间的墓地和坐在墓地前的顾昭，凌川的口中呼出一口浊气。

当初想让江姜转学到大连，也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想让江姜去跟顾昭做个伴，两个小姑娘年纪相仿，学习玩耍能有个伴一块儿待着或许会好很多。

可任性的江姜当时非常执拗地拒绝了凌川要给她安排保镖的要求，甚至放话说只要凌川给她身边安排了保镖，她就不去大连了。

“身边老是带着那么一堆人，我怎么去跟你说的那个女孩子玩嘛？”

“一点都不方便，还容易吓到别人，我不带！”

“那帮神经病你不是说都处理完了吗？那我还带着这些人做什么？一点都不自由，我不带！哥！我-不-带！”

凌川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那一年小姑娘咋咋呼呼的模样，闭上眼来，仿佛江姜还在自己身边滔滔不绝地讲着她永远说不完的废话。

“哥，你看，这个琥珀吊坠好特别噢！我在你的柜子里翻出来的。”

“你说这个小虫子为什么会刚好在这个里面啊？”

“这个东西多少钱啊？哥。”

“嚯！我知道它比普通的琥珀贵，但是我没想到它这么贵！”

“哥！你快来看！花园里有彩虹！”

“我今天在学校的物理课上学的，怎么样，漂亮吧！”

“你别一整天都是工作工作的，就不能陪我玩一会儿吗？”

“那些神经病你别管他们不就好了，凌氏唯一的继承人不是你吗？他们在狗叫个什么劲？”

“你那个水果糖能不能每天少吃点，我说你抽烟不好你就开始每天吃那么糖了是吧？”

“哥！我今天拿了学校的年级第一名！你看.........”

小姑娘的身影还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凌川的脑海里，就像是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

可睁开眼来，又哪有江姜的身影。

眼前只剩下用一块块洁白的大理石修筑而成的坟墓。

.........

顾昭侧身在洁白的墓碑前坐下，伸出手来抚上了冰冷的石块。

“姜姜，对不起。”

“我应该早一点来看你的.........”

眼泪从顾昭的眼眶中滑落，在女孩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痕迹。

“我是一个胆小鬼，没有勇气去面对已经发生了的一切，甚至都不敢想起。”

“你要是在这的话，肯定又会笑话我了吧，明明当时被你说了那么多回，结果你走了之后我还是这副样子，你肯定会说我没骨气的。”

“姜姜，你肯定还是跟五年之前一样漂亮对不对？”

“我记得你那个时候最喜欢穿白色的裙子了，我衣柜里也有白色的裙子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不好看........”

“我跟你说，我现在考到北京去读大学了。”

“大学里很有意思的，有很多有趣的人，不过也会有一些会让你很不爽的事情。”

“不知道你那边会不会遇见什么很有意思的事呢？要是有的话，你也一定要记得跟我说哦。”

“我跟你那个很好的堂哥认识了，其实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比我认识你还要早。”

“他的确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这么多年，也多亏了他的照顾。”

“我吃到他买下生产商的那个水果糖了，真的很巧，姜姜，那就是我小时候很喜欢但是后来停产了的那种水果糖。”

“或许是我小的时候拿给凌川哥吃过吧，然后他就喜欢上了，我真的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吃那个水果糖。”

“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喜欢那个水果糖，所以我老是会拿去给没吃过人的尝尝，那个水果糖真的很好吃。”

“姜姜你也吃到过的，对不对，是不是很好吃？”

顾昭叹了一口气，偏头往凌川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便靠在了墓碑上，面对着站在那的三人，继续念叨着。

“姜姜，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帅哥哥。”

“就是我房间那些照片里的那个帅哥哥，你看，他现在就站在凌川哥的后面，那个瘦瘦高高的，就是他。”

“我还是喜欢他，姜姜。”

“你当时不是说或许我长大了他也还是没有找女朋友对不对，你真是预言家，他现在确实还是没找女朋友，而且........”

“而且，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喜欢我。”

顾昭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看着站在那边的秦霄贤，眼里有了别样的情绪。

“姜姜，你说的没错啊，长大了就好了........”

“我前不久已经满十九岁了，长大了........”

“早就不应该是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害怕的小女孩了。”

“我该长大了，对吧，我该勇敢一些了，对不对？”

“前段时间我看到了那两个畜生，我不知道当年那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是什么样的，问过凌川哥，他也不愿意告诉我。”

“你再等等我，我一定弄明白那件事的前因后果，然后让他们俩跪到你的面前来，给你道歉.........”

顾昭眼里的泪水越来越多，渐渐糊住了女孩的眼睛，竹林里的景色还有不远处的三个人都变得模糊不清。

“道歉.......可是道歉又有什么用？”

“姜姜........你会不会怪我？怪我当时没有在你的身边？”

“姜姜........”

女孩的头慢慢垂了下来，豆大一滴的泪水砸在了大理石块上，溅起一朵又一朵小小的水花。

垂在身旁的手也攥成了拳头，用力到手指都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