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群造反的奴隶。”侍从如是说道。

朱由校一时失语了，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作为一个中国人，一个汉人，他是绝对不容允许神州陆沉的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在自己眼前的；大好河山，怎可沦于腥膻？惟我皇汉遗裔，弈叶久昌，祖德宗功，光被四海；况以神明华胄，安能匍匐于犬羊之下！

他记得“天下者中国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中国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子女民人者中国之子女民人，非胡虏之子女民人也。”

可是却唯独忘了“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忘记了“天子一爵也”，“君臣以义合，”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大明的皇帝，他是一个压迫者，而且是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压迫者。他给大明开的良方是再苦一苦百姓。作为大明的皇帝，他当然希望大明万万年；但现在的这个大明，该死。

皇帝这个身份给了他很大的便利，但也完全的把他的行为彻底局限住了：这个身份就决定了他最多最多也只能是一个改良者，甚至连改革都不一定做得到。他几乎可以在不改变生产关系的情况下为所欲为，通过各种小恩小惠来收买民心，延缓这个病人的死亡，但这样的维新有什么用处？彰显自己的伪善吗？！上一个这么干的是常氏民国。

但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很大程度上还真就连常氏都不如，至少人家在财政问题上比他好（毕竟人家装备最好的部队是税警）。而且以军代党，以党训国，常氏手里的枪杆子抓的可比他牢多了。

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而最高统治者是决对无法背叛自己的阶级的，因为他就是这个这个阶级的代表，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个阶级的拟人化表现。即使最高统治者也无法忤逆整个阶级的意志，即便是他想也做不到。

看见那些奴隶、贱民，朱由校对自己所做一切的意义产生了怀疑。他深爱着这个民族，把衪看的远高于自己的生命；可是现在看来，朱由校又有些不确定了：他一直爱着抽象的人，可是对于这些具体的人，对于那些流民、贱民、奴隶，他未曾考虑过。

“黄（皇）爷，黄（皇）节。”侍从看着他愣神发呆侍，就在旁边叫了两声。这两句呼喊将朱由校从心魔中抽离出来。

“奴隶是吗？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啊，大明律允许私人蓄奴吗？”

“这…”侍从一时语塞了，“自然是不允的，但是、但是…”侍从在那里“但是”了半天，可就是说不出下文来了。

“陈俗积弊，由来已久；法不责众，为所欲为。”朱由校替他补上了后半句。

侍从不敢说什么，只是吱呜了起来，吓得快要跪了下去，但又在街上人实在太多，害怕暴露身份又不敢跪。

“走吧，回去，我倦了。”

身后的人群越来越多，是不是得喊出来呼喊声，看得出来十分兴奋。17世纪还是很缺乏娱乐项目的，对于的平民来说更是如此，看人砍头是他们少有的消遣。

朱由校并没有把那些追求自己人身自由的斗士们赦免，但实在找不到什么赦免他们的理由。他还没有那么的伪善，只是从此之后，他所要思考的事情又多了一个。

“叫南居益赶快回来吧，我这儿有些事要找他。咱们也快起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