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出来了

黑夜里，只看得清四只瞳仁亮的惊人，紫苏比划着丫鬟长出一截的袖子，抿嘴憋笑，改的话会耽误时间，索性让小悦穿回女装。

又在梳妆台上东摸西闻，把一些变妆用的眉笔、水粉等物收拾几样，回到榻边扯下床单，紫苏先从窗户跳出去，又转身将趴在窗台上的人接下来，两人蹑手蹑脚，沿着先前出府时的路线，警惕地慢慢挪到桃林后面的围墙边。

象先前一般几步跨上墙头，然后将手里拧成一整条的床单一头抛下去。

见小姐脚往墙上踩两下就上了墙头，小悦目瞪口呆。

---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正呆怔着，忽见一根绳子在眼前晃荡着，听小姐说“抓紧”，她才恍过神来，连忙用双手抓牢，只一下功夫就被拉上了墙头。

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没发出尖叫的小悦，用力捂住自己的嘴，上下眼皮紧紧缠纠在一起，听从吩咐从墙头横心一跳，被底下的小姐，用巧劲一接一送，人就稳稳地落到了东墙外。

紫苏拽着小悦疾走了一阵，她随意用布巾系束的一头乌发，在脑后蜂舞云摇，两人迎风低首间，远远听见“笃笃—咣咣”一慢两快打更的声音，她忙拉着小悦，往一家店铺门口的土灶后面一躲，直到打更人慢慢走远，两人才偷偷往前行去。

此时的长街杳无人迹，散发出昏黄光亮、零星分布的灯笼，被劲风刮得摇摇欲坠，那映在地面晃漾不定的阴影，连同飞檐腾凌突黑、悬帜飘摆怪响的态状，无端生出一股鬼魅森凉、令人生惧的气息。

而沿街的两排房屋，似沉伏着的墨黑怪兽，在烈风阵阵的夜色里，张开隐介藏形的獠牙，随时要扑上来咬断行人的喉咙。

偷觑一眼，吓得不敢乱看的小悦，被小姐带进一条窄巷，这里幽黯静邃，风势瞬即被挡在了外面。

又惊又怕中左拐右转，走的急了，她人有些脱力，使劲喘着粗气。

紫苏不比小悦轻松，她超负荷的身体急需休息，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若被抓住关起来，再想逃就难上加难了。深知这点的她，哪怕胸腔着了火般难受，不只没停，还咬牙加快了步伐。

偶尔从交叉的巷弄里蓦地钻出人来，差点和她俩相撞在一起，都被紫苏眼疾手快地避过了。

忽然慢了下来，分辨了几秒，小悦跟着小姐，往右边的岔路口走进去。

白天和被救的两兄弟分手前，紫苏细致地向他们打听过怎么出城的事。

两孩子父亲乃从五品骑都尉，外祖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大儒，可随着父母一年前不明不白中毒身故，外祖家破人亡，最终连定安城的宅子都被叔婶卖了，把他们接到都城郊外的乡下生活，理由是城里什么都要钱，还贵，乡下便不一样了，吃的都是自己种的，养的。

每次饿的受不了，兄弟俩便从这边城墙下的狗洞钻进来，寄希望于能被施舍一些吃的，偏偏吧，两小只对乞讨之事汗颜无地，只得寻个不防碍别人的角落呆着，用那令人生怜的瘦容，和澄静雅亮的小眼神，坐看来往行人，别说还真有奇效，异于乞丐的腌脏和粗野，让他们每回都能遇见好心的女士，从而得到一个馍或饼，或其他的什么吃食。

紫苏正低头寻找一堵杂草丛生的墙根，准确的说寻找狗洞。

吃完馄饨，她说要看看兄弟俩常爬进爬出的那个狗洞，被领着在几个巷子里绕来绕去，才找到这个地方。

分手前，见两小只实在可怜，她给了哥哥10两银子，反复叮嘱要藏好，不要让其叔婶知晓。

此时，原暮色沉沉的暗夜，被呼呼作响的狂风掀去最黑的一层布幔，只见一小片焰灰簇拥着朦胧的上玄月，如清淡的浮萍跳出水面。

左侧不远处，低矮的房屋隐约有光线透出来，大片殊形诡状的阴影，在四周舞爪张牙地摆荡，怒号的烈风狼奔豕突，连墙边野草也不放过，那一片片细弱的叠影跟臣服了似的，不是弯腰贴近地面，就是被一巴掌扇到墙上，好半天恢复不过来。

突然一阵狂躁的狗吠响起，小悦吓的身子一颤，表情惊恐，两步过去抓住小姐的胳膊，紧闭的眼睫仍在抖索，再不敢睁开一下。

而处于奔赴自由的振奋，和略微紧张当中的紫苏，正低首忙着在杂草丛生的墙根来回扒拉，察觉小丫头在惊怕，回头小声安慰道：“没事，别怕！”

又扒开一处草丛，一个仅能容偏瘦之人通过的洞口，豁然出现在眼前。

“找到了!”

身体慢慢放松的小悦，听到喜不自胜的一声低呼，忙探身去瞧，见小姐趴伏着的前方，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她眼眸一缩，里头像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等着将人吞噬掉，不禁小身子又是一抖。

“小悦，我先过去，你跟在后面。”附耳对身边人交代了一句，紫苏伏下身子，往洞里爬去。

拼命克制内心的恐惧，小悦把眼一闭，紧随其后。

两人很快从城墙的另一头钻出来。

终于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