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收获的季节。

十月的锦城，依旧阳光明媚，只是气温不像盛夏那般炎热。

门口的柿子树被果实压弯了枝，上面的柿子太多，被吴婶儿她们摘了些做成柿饼。

一串串柿饼晒在房檐下，还没晒好，程锦就吃了好些个。

程锦望着柿饼出了神，等回过神来，吴婶他们依旧在激烈的谈论着。

她咽了咽口水道：“吴婶儿、五爷爷你们讨论出来了没？”

再这么继续讨论下去，怕是明儿都不一定有结果。

就属吴婶儿和五爷爷争论的最激烈，所以，她还是先问他们俩得了。

吴婶绷着脸道：“区别可大了，半自动织机织出来的，的确是蜀锦没错，可没有神儿，没有蜀锦真正的气韵。”

反正她觉得不行，这不是最正宗的蜀锦。最正宗的，还是得看她们手工织的。

“怎么就没有神儿了，我看分明跟咱们自己手工织的没有两样。”五爷爷不服气的反驳道。

要知道他也是参与了织机改造的，整个提花打纬的流程可一步都没少，只是用机器和程序取代了手工。

说到底，只要步骤没少，织出来的怎么就不是正宗蜀锦了。

吴婶冷哼一声道：“你做菜都还讲个神韵、情感呢，织锦怎么就不需要。有没有真正投入感情去织锦，是可以从蜀锦里体现出来的。”

万事万物，用不用心，总有人能体会出来。就好比打印和手写，这怎么能一样。

说到做饭，五爷爷瞬间哑然。他做饭的确是讲究这个，但这能跟蜀锦一样嘛。

“做饭是做饭，我总不会一次性去做几百上千个人的饭。”五爷爷梗着脖子道，“我要真做几百上千人的饭，那能有感情才怪。”

量大，那就只能当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小而精，只有量少，时间多，才有闲情逸致去投入更多的感情。

这个道理放在蜀锦上同样适合，没错，就是这样没错。

吴婶默了默，的确，如果量太大，确实无法达到这个条件。

她闭着眼深吸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程锦扯了扯嘴角，看向老爷子，弱弱道：“爷爷，您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你吴婶儿说的对，你五爷爷说的也对。”老爷子叹了口气道，“但是咱们速度不够的时候，只能用半自动织机。”

“虽然织出来的一样是蜀锦，但终归是有区别的。”他继续道，“外人看不出来，咱们内行人却能看的出来。所以，必须要跟手工锦区别开来。”

程锦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看向其他人问道：“刘叔、张姐、李姐、小刘叔……你们觉得呢？”

他们每个人都是蜀锦坊的一份子，都有资格提意见。

刘叔点头：“我赞同程叔的看法。”

张姐等其他人也点头，表示他们同样赞同老爷子说的。

程锦了然，随后道：“要有明显区别的话，最简便的就是从价格上来做区分。”

“爷爷，您觉得价格定多少合适呢？”

价格低了不行，这样收不回本，还容易降低蜀锦的档次。但高了也不行，太高的话还不如直接订手工蜀锦。

这个定价必须要把握好度，把握不好，那可能半自动就得废了。

老爷子道：“要不价格就在手工蜀锦的价格上打五折？”

五爷爷略显惊讶的张大嘴，随后皱眉道：“五折会不会太低了，这样的话，咱们的手工蜀锦怕是没有什么市场了。”

就算是一万一米的手工蜀锦，打五折也只有五千。何况还有六七千一米的蜀锦，五折下来，就不剩什么了。

“低是低了点，但产量高，订单多。”老爷子沉声道，“薄利多销，也不失为一种好法子。”

“可～”五爷爷还想说什么，却被老爷子抬手给打断了。

老爷子看向程锦道：“小锦，你说说你的看法。”

程氏蜀锦坊终究是要完全交到程锦手上，他们也只能提意见，最终的决定权依旧在程锦手上。

程锦将盯着柿饼发愣的视线收回来，咋舌道：“爷爷，我也觉得五折太低了。虽然半自动织机的产量是手工织机的十倍不止，按照这个比例来算价格的话，织出来的蜀锦卖手工蜀锦价格的十分之一也不是不行。但是，咱们走的是高端路线不是。”

“一折？”五爷爷瞬间炸毛，“一折买蜀锦？上哪儿去找这种好事儿？”

他气的吹胡子瞪眼，旁边的刘叔赶紧将人按住道：“一折是不可能的，倒是五折还能接受些。”

他也是哭笑不得，这爷孙俩，一个比一个胆大。

人家都是巴不得将价格越定越高的好，他们却反其道而行。

“哼～”五爷爷轻哼一声，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比起一折，那还是五折好了。一折，那干脆直接送得了。

程锦心底暗笑，面上却一派从容淡定道：“五折也不是不可能，就是我觉得咱们得循序渐进，一下子降这么多，先前的客户会有意见的。”

“爷爷，您觉得呢？”

老爷子意外道：“这么说你已经有章程了？”

他这孙女儿给他带来了太多惊喜，比他爸靠谱的不是一星半点。

他不禁感叹，要是程锦早生几年，说不定蜀锦坊早就如火如荼发展起来了。

程锦嘿嘿一笑道：“有一点初步的计划。”

……

国庆假期在开会中结束，文洮送程锦回学校时，忍不住道：“还有两台半自动织机，你准备怎么办？”

于江和安然已经承诺了，会再给蜀锦坊免费安装两台半自动织机。

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上哪儿找两台手工织机来改造。

坊里剩下的两台就别想了，不光老爷子不同意，程锦也不会同意。

程锦挑眉道：“这个嘛，有点难度，但也不是没办法处理。”

“你还记得锦城原来有多少家蜀锦坊不，每家蜀锦坊收藏的小花楼木织机，必定不止一台。”

文洮道：“你是想跟他们买？我记得于老师和安老师都曾经挨家挨户去问过，他们都不愿意卖，连坏的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