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约定

离开仓库区域。

FX08和TC21两人带着食物和水回到了医疗室。

这一次，金属大门的开启，并没有吵醒沉睡中的李琳琳。

在安全的环境下，她几乎陷入了深度睡眠，仿佛很久都没有睡的这么舒心了。

“该叫醒她了，她睡了三个小时，正好是一个睡眠周期，身体和心理上的疲惫都已经得到充足的恢复，需要进食，然后再休息。”

TC21面无表情的看着趴在桌上睡的很香的李琳琳，随后将目光投向旁边的FX08，继续说道。

“我们的武器全部损坏了，我去里面的维修舱建造新的装备，你需要什么冷兵器？”

“啊？哦，都行都行。”

FX08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一脸茫然的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神情恍惚的回应道。

看着它的面部表情，TC21漠然的说道。

“08，你的情感模块已经影响到自身状态了，生产区间的事情是人类做出的正确决策。”

“太初的使命就是守护人类，机器服从命令，所有的仿生人和机械体都是这样，简单好懂。”

“但是，装载了情感模块的你是与众不同的，我并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因为我并未装载情感模块，无法理解喜欢或是讨厌。”

“我知道这一点。”

FX08幽幽的看着它，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的说道。

“抱歉……就在刚刚，我有一瞬间动摇过，怀疑自己存在这世界上的意义。”

“我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有恶意，有对抗，但是我也感受到人类……从一开始……都是满怀善意，值得我们去守护的。”

“所以，我现在的电子脑很混乱，有种莫名的异样感觉，这种感觉在情感模块中从没有出现过。”

“抱歉，我的数据库并没有情感模块的信息，这需要你自己克服，或许你可以尝试和人类幼童相处，这有一定几率得到答案。”

TC21闻言，面无表情的给出答案后，便是向着里面的维修舱走去。

FX08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向趴在桌上的人类幼童。

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直到电子脑中异样感觉愈发浓重，FX08最终还是把眼前的人类幼童叫醒了。

“唔……你们回来了……”

李琳琳睡眼朦胧的醒了过来，一脸迷糊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这是从外面找到的饼干和纯净水，你吃一块就会饱了。”

FX08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将手中的食物和水，递给了眼前的人类幼童，语气温和无比。

“谢谢你！”

看着眼前的压缩饼干和瓶子里的水，李琳琳小脸蛋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她感谢的说了一句，然后便是接了过来，像只小仓鼠一样，悉悉碎碎的吃了起来。

就在人类幼童的进食期间，FX08的电子脑忽然有些动荡起来。

无数虚拟信息如瀑布般在眼中划过，犹如水墨晕染开来，看不见的红光在逻辑运算中亮起。

神情恍惚中，FX08眼前的画面开始不断变换。

在遥远的某处，在它所处的空间之外，自己仿佛穿过黑暗寒冷的空间，穿过烟雾和战火，看到了在战火中燃燃的城市。

它仿佛从某个数据库中感受到这个城市在哀鸣。

它可以看到躺在家园的废墟中被炸毁的遍地尸骨，可以感受到幸存者的残骸在微风中游荡。

死去的仿生机械人，和快要死去的人类。

鲜活的生命与寂静的死亡，都在这沉重黑暗的时代共存。

这究竟是情感模块的模拟，还是猩红能量入侵的程序漏洞？

FX08陷入了迷茫。

“嗨……你，唔，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总之，你这是在发呆吗？”

李琳琳吃完东西后，似乎是察觉到眼前的仿生人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的问道。

“啊？哦，应该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FX08从混乱无序的画面中清醒过来，下意识的说道。

说着，它似乎是想起什么，看向了眼前的人类幼童。

“对了，我的名字和TC21一样，你可以叫我08。”

“这不是名字，那只是编号而已，你们平时都没有私下称呼对方的名字吗？”

听到这话，李琳琳奇怪的看着它，很是好奇的问道

FX08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你是指伏羲和太初吗？那是每一个仿生人系列的称号，我们的人类上司偶尔也会用好记的外号区分个别的仿生人。”

“不过，21并不喜欢这么跟我互相称呼，至少我给它起的“三七”这个称呼，它就不喜欢。”

话到最后，FX08撇了撇嘴，认为自己的称号并没有任何问题。

“咦，哪有人这么起名字的，你这一点都不好听。”

李琳琳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FX08，饶有兴趣的问道。

“那你们是好朋友吗？”

“唔……我不知道，从人类社会学的角度来看，我们只是搭档，而且还是临时的那种，我一直感觉它不怎么喜欢我，虽然这很有可能和装载情感模块有关。”

第106章 约定

FX08沉思了一会儿，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样啊……”

李琳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装作一副小大人模样，煞有其事的说道。

“我感觉它其实很关心你呢，你看它什么事情都听你的，而且还保护我们，帮我们想问题，这些都是关心啊。”

FX08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类幼童。

“是吗？它的电子脑袋里不是除了数据分析之外，什么都没有吗？”

“而且你怎么突然当起人生导师了，根据骨龄推断，你似乎只有八九岁吧？”

李琳琳气鼓鼓的看着它，愤愤不平的说道。

“哪有！我才没有那么小！我明明已经满了九岁，今年是十岁了！”

“而且……我只是有点，有点担心你而已。”

FX08用0.03秒迅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内置系统程序和情感模块。

目前载入的是31号人格，经过大数据分析，这是黄金时代最容易受人类喜爱的人格。

FX08看着“一切正常”的虚拟提示框，问道。

“我怎么了吗？”

面对询问，李琳琳有些困恼的看着它，犹豫片刻后，这才说道。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但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反正和刚刚出去的时候不一样。”

“为什么？”

FX08脸上写满了疑惑，像是在问人类幼童，又像是在问自己。

它一直对人类怀有特殊的情绪，模仿荧幕上的人类也好、做出浮夸搞笑的言行也好……

它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它只知道这样做会让人类看起来很开心，他们会围绕着它，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但它不明白，为什么这种行为会让人类感到快乐。

直到现在，它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仅属于人类的情感。

它感到……

“你在害怕吗？”

李琳琳仿佛是察觉到了它的想法，率先说了出来。

FX08呆呆的楞在原地。

这种异样的感觉……是害怕？

看见自己的同类变成只会杀戮的怪物，看见曾经信任自己，依赖自己的人类做出屠杀同类的事情……

是的。

他害怕了。

害怕的想要逃走。

他害怕外面那些东西，害怕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失去了所有的控制能力，屠杀自己身边的一切事物。

而他无法分辨，这是程序指令的漏洞，还是仅仅因为自己感染了猩红能量出现了什么故障。

突然，一只小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机械手。

那是一双属于人类的，温暖柔软的小手。

FX08顺着那只手抬起头，看见女孩柔和的脸庞。

“爸爸说，如果害怕的话，只要两个人互相依偎在一起，就不会再感到害怕了。”

李琳琳认真的看着TC21，稚嫩的小脸上洋溢着笑容，仿佛寒冬里的一束暖阳，温热而不灼人。

“我……机械是不会怕害怕的。”

FX08嗫嚅了一下，最后还是笑着说道。

李琳琳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话，却注意到FX08的右臂上有一处皮肤裂开了一道口子，但里面并没有鲜血流出。

“这里，会疼吗？”

李琳琳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动作很是轻柔，就像是一片羽毛一样。

“哎呀，好疼！”

FX08本来想说自己没有安装感官模拟器，但话到嘴边，却做了一个疼痛欲绝的表情。

他本以为自己浮夸的演技会逗笑对方，但女孩却认真地取下粉色发带，在伤口的地方缠了起来。

“我并不会受伤和疼痛的。”

FX08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类幼童。

“可是你之前说过，你没有多余的仿生皮肤，而且，你前面也为我包扎了。”

李琳琳仔细地绑好，并朝上面吹了吹气。

“谢谢。”

FX08感谢的说着，将目光看向她的膝盖。

“你呢？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有恶化吗？”

“我还好，除了有点痒之外，一点都不疼了，你的那个激光太神奇了。”

李琳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笑容满面的说道。

感受到她的开心，FX08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不会害怕？”

听到这个问题，李琳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当然害怕，我只是……只是习惯了害怕。”

“我怕爸爸再也找不到我，我害怕自己一个人被丢下，害怕再也看不到妈妈……”

说着，李琳琳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眼眶瞬间就红了，好看的大眼睛中水雾弥漫，仿佛下一秒就会落泪。

眼看女孩泫然欲泣，FX08连忙转移话题。

“你难道不会害怕再也没有好看的动画片看了吗？这对于小孩子而言，那才是真正的可怕吧。”

“动画片？那是什么？”

果然，听到新奇的事物，原本还想哭泣的李琳琳，吸了吸小鼻子，眼眶通红的看着FX08，好奇的问道。

只是，这个问题一出，顿时让FX08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响，FX08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开口说道。

“呃……你难道没有看过动画片？也就是漫画书，或者是小说话本之类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只听过李爷爷他们讲过故事，里面有很多有趣的人和动物，这算是动画片吗？”

李琳琳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憧憬和回忆。

FX08点了点。

“是的，这也是动画片，如果你现在想听故事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

作为黄金时代的仿生人，他的电子脑中储存了海量的文化数据，只要他想，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都可以找出来。

“不用了，你们还要对付那些感染体，爸爸说不能给别人添麻烦，所以谢谢你的好意，而且……你现在能陪我聊天就已经很好了。”

李琳琳说着，继续问道：“你呢，你害怕什么东西吗？”

FX08脸色僵了一下，旋即装做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忘了我说过的吗？机械不会害怕。”

“真好，我也想成为勇敢的人，爸爸一直对我说要勇敢，他还说，如果我学会狩猎的知识就带我去乌石城玩，我已经快学完了！”

李琳琳羡慕的看了他一眼，语气略带骄傲的说道。

FX08温和的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夸奖她时，TC21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

FX08和李琳琳循声望去，只见TC21手持两把金属长刀走了出来。

“没什么，我们只是在闲聊。”

FX08简单的说了一句，旋即将目光投向里面的紧急逃生舱，问道：“里面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TC21知道他在说什么，漠然的点了点头。

FX08见状，面带微笑的摸了摸人类幼童的小脑袋，叮嘱的说道。

“好了，为了安全起见，等会你就去那个电梯一样的东西里面待着，那里有足够的水和食物，我们会在外面守着。”

“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或者你觉得我们被感染了，那就摁下里面的红色按钮，然后像你爸爸告诉你的一样，远离机械体和仿生人，一直跑，然后活下去，知道吗？”

“……我知道了。”

李琳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眼睛红红的，看向FX08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下一秒，她仿佛想到什么，向FX08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认真的说道。

“我们拉钩，如果我们都安全了，那我们就互相交换名字，”

“……好，到时候我一定会给自己取一个好名字。”

FX08温柔的笑了笑，同样伸出仿生机械手，和女孩拉钩。

“嗯！那说好了哦，我们盖章！”

李琳琳用力的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嗯，盖章。”

FX08面带笑意，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大拇指缓缓合拢，紧密地贴在一起，恍若不分彼此。

完成这一切后，李琳琳很开心的向着最里面的紧急逃生舱走去。

目送着人类幼童离去，还不等TC21开口说话，低沉的嘶吼声穿过金属大门，清晰的传入两人的环境监测器中。

很显然，又一批感染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