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小鼠鼠,我能吞天地
作者:五代同堂 | 分类: | 字数:86.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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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遍地
喘息良久,陈生甩开那已然折断的藤条,长叹了一声,低低的道:“在你心中,可曾有我这个爷爷?”
回应的,是两滴无声的眼泪。
沉默的最终,断零微微蠕动着已经干裂的嘴唇,用那细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
“可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作孙子。”
声音低沉无力,却如惊雷般地在陈生耳旁炸开,久久不止。
陈生身子一颤,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根本就没有当我是你的孙子。”断零猛地转头,目光狠狠地望着陈生,而他的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呐喊着,他咆哮着。
“从小开始,你就只会责罚我,打骂我。而我无论做得多好,你却从未称赞过半句。为什么一直以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连爹娘的样子都没见过,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每次向你们问起爹娘的事情,你们却始终不说。可是,就算爹娘是大坏蛋,大奸人,我还是想知道他们的事情。我也很想像其他人一样,有爹娘疼爱,有亲人疼爱,即使他们打我也好,骂我也好……”
断零用尽全力在支持着,眼泪却是不争气地簌簌落下,往日他不管受到怎样责罚打骂,也绝不会流下一滴眼泪,此刻却终究崩溃。
多年来的孤独,寂寞,苦楚,泪水,一瞬间爆发出来。
陈生此时整个怔住了,断零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或许,和当年一样,自己真的都做错了么?
断零将这满腔苦水,狠狠地倾泻出来,眼眶已被泪水占据,视线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发泄过后,眼皮似乎变得沉重无比,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一样,终于放下了本不属于他的执着。
他缓缓闭上双眼,慢慢地向前倒了下去。
天地间,一片黑暗。
只有丝丝暖风吹在身上,传来的,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哪里?
“哇啊”一声幼小清脆的啼哭声,却仿若惊雷一般,惊醒那沉睡的人。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飘渺茫然的星空,寂静,遥远。
周遭的一切,像是陌生的,或是熟悉的。
是梦境么,是现实么。
不知为何,他竟是屏住了呼吸。
一股莫名的紧张,使心跳不断加快。
仿佛自己,已经融在这宁静的气氛里。
只是这幽深的宁静里,却又幽幽地传来一个女子的轻柔话语。
“零儿乖,零儿乖……”
那声音,冰清柔媚,却又是充满温情,关切。
那般暖意,深进心底。
倏然回首,只见一名白衣女子,俏然独立在一间竹屋前,恍如皓雪,点亮了深邃黑暗的夜空。
窗台里散出的点点灯火,却始终映照不出她的容颜,只能看到,在她怀里,温柔地抱着一个婴孩,轻轻地摇着那幼小的身躯。
恍然间,那扇竹门徐徐打开,走出一名萧索男子,金发青衫,缓缓地走到女子身旁,温柔地抚摸她怀中的婴孩。
黑夜里的孤独少年,突然猛地撑起身子,奋力地朝那跑去,张大了嘴,似乎要呼喊着什么。
只是,无论他如何奔跑,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接近那间竹屋,都无法发出一点声响。
伸出手去,那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却又远若天涯,怎都无法触及。
渐渐模糊不清,渐渐烟消云散。
心中的千言万语,却终究只能化作两字,朝向天边嘶喊。
“爹,娘。”
久久回荡,萦绕不息。
周围逐渐黯淡下来,天地间,又是一片黑暗。
“啊!”一声惊喊。
光亮渗入眼里,断零猛然睁眼,看见的,是熟悉的,真实的存在。
原来是自己的卧室。
那么,刚才发生的事情,果真还是梦境么。
断零心中沮丧,只想低下头取,却也无法做到,此时他终究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头下垫着枕头,感觉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所致。
倘若那是梦境,或许他亦不愿醒来。
只是背上隐隐传来阵阵刺痛,透着点点冰冷,提醒着他,告诫着他,这才是他真正所处的环境。
即便他不愿,即便他抗拒,却终究还是要去面对。
不远处的书桌旁,坐在一名男子,见他醒来便匆匆起身,踏步向他走来,昏暗的灯火映出他的身影,左袖随着他的走动,轻轻飘荡在空中。
断零看见那人,微转过头,低声问道:“无叔,是你吗?”
此人正是陈生。
陈生快步走到床边,幽幽地凝视着他,点了点头,眉头紧紧皱着,目光停留在那染成鲜红的绷带之上,却又微微移走,似乎不忍再见。
曾几何时,他也曾经有着相似的经历,昔日的手足情谊,还是滴水的救命之恩。
床中趴着的少年,和他们的脸庞一一混合浮现,慢慢分辨不清。
陈生叹了一声,揺头拂去往事,轻轻地在断零身旁坐下。
第38章 遍地
断零眼望着他,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刚张开口,却觉喉咙如火烧般地,干渴万分,只好将那想说的话咽回心中,低声道:“无叔,我想喝…水。”
陈生听后,便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淡茶,见他浑身无力,仅凭单手亦无法支起他的身子喂水,只能轻柔地送到断零嘴边,唤他张口,将茶水缓缓倒入他的口中。
淡淡的茶水流进喉咙,虽然有些苦涩,却有散发花露般甜蜜,如久旱逢甘霖,寒雪始消融,流进干枯的心里。
喝了点茶水,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一点力气,断零勉强地屈起双手,用力想要撑起身子,只是不管如何努力,都不曾移动半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放弃。
陈生默然看着他这般徒劳的举动,揺了揺头,又见他嘴边有些许水迹,便举起衣袖,轻轻地为他拭擦,只是在拭擦的时候,忽然有两滴水珠,簌簌地打在他的衣袖上。
眼前的坚毅少年,此刻竟是流泪了。
从前无论庄主如何打骂责罚于他,他都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哭泣过,即便是自己,他也只是将那份痛苦默默埋藏于心底,绝不表露。
可是,如今却......
耳中传来的低低吟语,阻断了他的沉思,隐隐间听到断零沉声道:“无叔,整个山庄也就只有你对我好了。每次我受伤流血,就只有你为我敷药包扎......”
陈生心中一抖,那仅存的右手怔在断零脸旁,随即又微微抬起,轻柔地抚摸他的头。
对于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山庄,在这世间,真正待他的,对一个外族之人毫无戒心的,也就只有他了。
陈生笑了笑,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心中暗想,这傻小子,恐怕还不知道真正对他好的人吧。
断零把头歪着看向陈生,良久才低低道:“为什么爷爷如此恨我?”
陈生听到他的问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否认他的想法。
断零见他摇头,不解问道:“那为何他总是不肯告诉我爹娘的事?”
陈生嘴角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响,只能用右手在空中比划了一番。
“你是说爷爷有他的苦衷吗?”断零照着陈生意思说道。“那无叔,你现在告诉我吧,无论他们是怎样的人,我都很想知道,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他急切的想要知道父母的真相,即便得到的是残酷的事实。
可是,陈生又是无奈地揺头。
“又是不行吗?”断零心知必定如此,声音有些沮丧,缓缓地把头扭向另一边,扎满绷带的背上抽搐不止,似乎在独自哭泣,许久之后,低声道:“算了......”
“反正你们都一样,我很累了,无叔你走吧。”
陈生见他已下逐客令,便只好起身,摇了摇头,重重地叹息一声,转身吹灭烛火,缓缓地离开了小屋。
世界,仿佛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孤寂,空虚。
闭上双眼,是无尽的黑暗。
然后沉沉入睡。
这下半夜,他却睡得如此安详,再无虚梦,只在依稀间听到一声清亮脆响的鸡啼,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断零微微睁眼,发现窗台已有些许光亮照进,窗外天色逐渐泛白,此时也是次日凌晨了。心中似乎想起要做的事,以往每到这一时辰,身子就不知不觉地醒来。
“对了,功课。”
于是便欲起身,双手撑起身子,却发现胸口及背上都缠着绷带,这才想起昨夜的事来。身子便又垂了下去,抬起双手轻轻抚摸着后背,那藤条重重抽打的痛楚,依旧残留在心里。那声嘶力竭的呐喊,依旧在耳边徘徊。还有那日夜思念的梦境,依旧在脑中萦绕。
百般滋味,却无法言语。
“既然都只有我一人如此,又何必再去做那功课。”断零心中有些气馁,便又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怔怔发呆。
忽又猛地坐起,双手不断摸着身体各处,双目大开,一脸愕然。
这背上的伤痛,怎会一夜就消失了。
他的心中诧异不已,便跳下床去,动手将身上的绷带尽数拆开,对着镜子照看。却发现昨夜鞭打的伤口竟是全部消失不见,用手稍稍使力按着,才能隐隐感到些许刺痛。
断零心中暗想,或许是无叔的灵药罢了。从小每当他受到外伤骨折,只要陈生给他敷上膏药,隔日便会痊愈,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
这当中,真是如此吗?
断零活动了下身子,发现力气充沛,并无不适之感,顿时精神也似乎好了不少,脸上的乌云慢慢消去,眼中再无迷茫。
既然伤口总会愈合,那么自己也不该就此放弃。
断零暗暗立下决定,誓要将这聚气修炼成功。于是便立即穿衣洗漱,拿起短剑,朝后山飞奔而去。
到达山脚之际,断零却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山顶,峰尖几欲刺进云端,壮丽高耸。
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然后霍然睁开,将短剑高举在头。
往后的时日,就只有这座山,这把剑,还有自己。
他不再迟疑,踏步向山走去。
从这日起,整个后山,就只有断零一人了。至于其他的孩子,已经随着陈生去了别处,进行第三阶段的修炼,不过其中就不为断零所知了。
一如过往,断零仍旧每日早起晚归,挥剑斩树,钻木取火,全神贯注,心无旁骛,所砍的铁木树越来越为粗壮,速度亦是越来越快,只是,一如过往的,还有那怎都无法钻出火焰的铁木。
不过断零似乎是毫不在意,没有了约束,在这修炼之道,比之从前是快乐许多。加上这虫鸣鸟啼,花果众生的后山,本来就是他玩耍的圣地。所以,即使无法达成修炼,他也可以这般自由自在地活着。
后来,他索性住在这后山上,反正这山间也就只有他一人罢了。山间夜里寒凉,他亦毫无在乎,以天作被,以地为席,日出斩树,日落钻木,渴了便饮山泉溪水,饿了便捕捉山猪野兔作烤,摘食野果。在这物杰地灵的山间。
山泉溪水如琼浆玉露般甘甜清爽,山珍野味到处出没,野花野果更是遍地分布,一时间,断零也过得快活写意,犹如山间野人般。
只不过,心中的思念,却也是日益滋长,埋于心间,无处诉说。每当想起父母,断零便在这林间,挥剑起舞,剑风所至,树叶飘舞,山间夜风呼啸而过,清冷月光垂洒而落,伴随少年跳跃舞剑的身姿,构成一幅奇异画卷。
“铮”一声锐响,那树应声倒地,少年只挥一剑,便将这碗口粗细的铁木,斩落在地。
铁树虽坚亦可斩,寂寞影随思难断。
苍茫虚空岁月,唯独人世苦短。陪伴他的,唯有手中短剑。
仰天长啸,心中澎湃,阴霾散去,留下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