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传来的温热像一把火，径直烧到了纪言蹊的心里，暖烘烘的，叫人在瞬间红了脸庞。

纪言蹊知晓这样对方的行径已然是越矩，可她拒绝不了，又或者说……

不想拒绝。

不想再拒绝承认自己的心意，不想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不想再泾渭分明地守着礼仪这等死规，而去拒绝一个心之所悦的人。

这个夜晚的京都很热闹，十里长街全是延绵不断的彩灯，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和嘹亮悦耳的歌声相互交织，渲染出一派人间天堂的景象。

齐云澈刻意落后纪言蹊半步，为她挡去了拥挤的人潮，沉稳得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五妹妹。”

“嗯？”

纪言蹊一回头，就被齐云澈盖上了一张不晓得从哪儿变出的面具，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齐云澈好心情的笑声。

“是五妹妹喜欢的嫦娥仙子，虽然比不得五妹妹好看，但……”他说，“戴上面具，别人便瞧不出是你了。”

所以即便他们大喇喇地在街上晃悠也无事儿？

想到齐云澈这般顾及自己的名节，面具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那我也送与云澈哥哥一个！”

纪言蹊来了兴致，在面具摊上挑挑拣拣了许久，目光最后坏心眼的停在了一只“猪八戒”的面具上。“云澈哥哥戴这个可好？”

“只要五妹妹能戴得上，那便都好。”

齐云澈的这话，纪言蹊没有听出拒绝的意思，但却是带了股子挑衅意味的。

纪言蹊噘着嘴拿起面具作势要戴在齐云澈脸上，齐云澈伸手虚晃了两招，叫纪言蹊有些气恼。

于是略一踮脚想要先束缚住对方的动作，哪晓得齐云澈那厮竟然突然放弃了抵抗，而是伸手揽住了纪言蹊的腰。

“五妹妹当心，莫要摔了。”

彼时，那张面具刚刚落在齐云澈的脸上，纪言蹊瞧不见他的面容，却听见了他温柔至极的声音。

纪言蹊条件反射地推开了齐云澈，脸上是火辣辣地灼热感，好在还有个面具挡着，不然纪言蹊这番定是要被人取笑的。

齐云澈倒是个淡然的，趁着纪言蹊失神的时间掏出银两结给了摊主，“我们走吧。”

“要不然……换一个面具吧？”

看着齐云澈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被自己折腾成了猪头模样，纪言蹊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斟酌着开口提议问。

“无妨。”

纪言蹊看不见面具下的齐云澈是何表情，但也晓得他这话里是带了几分苍凉的。“皮囊不过外在罢了，看不见的丑恶才是最致命的。”

“……”

纪言蹊不晓得该如何回应齐云澈的这句话，所幸齐云澈也无须她回应什么，转身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以往纪言蹊从未在这种佳节里出门玩过，每次都被白姨娘束在屋子里装乖巧给父亲看，今日这头一遭的体验让她甚是愉悦，一路上走走停停，觉得每一件儿都新奇极了。

齐云澈也是极宠她的，只要她看上一眼的物件儿都统统买下，走了不过一条街东西便多得手都拿不下了。

一开始纪言蹊还会拒绝几句，后面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说齐云澈都不听，于是便歇了心思任由他折腾。

从长街到渡口几条街的距离，被两人这般走走停停竟是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等到他们上游船的时候，苏奕颜等得已经快睡着了。

自打苏奕颜订了婚事同纪言蹊就已经许久不见了，久别重逢，姐妹两自然是有说不完的私房话。

齐云澈和洛清离见状，也很自觉地相约下棋去了。

苏奕颜先是问了些纪言蹊的近状，随后话锋一转不晓得怎么就落到了纪言蹊的婚事上，半开玩笑似的打趣到：

“听闻过段时日父皇要给几位皇弟选妃，若不是晓得齐云澈对你的心意，我定是要推荐上一番的。”

“阿颜可莫要说这等玩笑话，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晓得吗？我岂是进宫的那块儿料，就连纪家的后宅都弄得我头疼脑热的，更别提那姹紫嫣红的皇家后宫了。”

“要我说啊，天子家的后宅未必就比常人后宅厉害些什么，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夫君的心在何处。”

纪言蹊摇了摇头，斟酌片刻又觉得自己无甚好与苏奕颜避讳的，于是径直开口：

“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阿颜以往不也说那紫禁城是华贵的金丝牢笼吗，今日如何又同我谈起了这些？”

受人所托的苏奕颜有口难言，又旁敲侧击地同纪言蹊聊了几句，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言语，乐乐呵呵地拉着纪言蹊出了船舱。

彼时，齐云澈正好赢了洛清离的棋局，笑得越发意气风发。

游船渐渐行至湖心，抬眸向岸上看去，河岸上人头攒动，目之所及皆是热闹非凡的景象。

河岸边聚集着许多前来放河灯的人，亮起的河灯承载着人们美好的心愿飘向远方，在湖面上连成了一片灿烂之色。

纪言蹊托着下巴倚在船栏上看着陆地上的景致，兴致好得不得了，刚刚侧过头去便撞进了一汪比星子还要灿烂的眼眸之中。

齐云澈和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靠在旁侧，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至于苏奕颜和洛清离，早已不见了踪影。

纪言蹊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侧了侧头，“真热闹。”

“五妹妹喜欢吗？”

“嗯！”纪言蹊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五妹妹想放河灯？”齐云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抬脚就要往船厢里走。“我这就唤澄明去买。”

“不必了，太麻烦了。”

纪言蹊下意识拉了齐云澈一把，直到感觉到齐云澈的眼神，这才无措地收回手。“我……我……”

“也好，那我同五妹妹约好了，下次……”

齐云澈没有揪着纪言蹊不放，仍旧给她留足了颜面，只是冲她淡淡一笑，那双眼睛里是述不尽的希冀。“我带你放河灯去。”

纪言蹊在漫天的星光下也回以灿烂的一笑，“好，那我们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