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太太第二日一大早，就特意派人来请了纪言蹊过去。

纪言蹊还以为俞彩动作这般快，心情大好地去了春晖院，结果进了门才晓得原来是沉碧的事儿有眉目了。

沉碧本就是府中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加上纪言蹊还有个郡主的封号在身，如此一来自然比一般的丫鬟更好挑夫婿一些。

纪老太太看了眼沉碧，纪言蹊就明了了。

“对了，前几日若晴不是送了两盒新茶来吗，本是要带来给祖母的，走得急倒是忘了。沉碧你且帮我跑一趟，去将茶叶取来。”

沉碧领命离开，纪老太太才说了自己的打算。

“我挑了两个不错的，你也帮着瞧瞧哪个更合适些。”

说罢，纪老太太就递了两张信纸给纪言蹊，上面写着对方的基本信息。

“一个是蒋掌柜家里的独子，正值弱冠之年，跟着他父亲学做生意，品性和样貌都不错。另一个是孙庄头家中的长子，庄子虽说在卞州远了点，但这孩子是个有学问的，很是难得。”

这两家亲事，在纪言蹊看来的确都是极好的。

蒋掌柜手头管的都是纪家几个收益好的铺子，想来每月收入也十分可观，沉碧若是嫁了过去，那日后便是富家太太的日子。

孙庄头管着的庄子也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况且那长子还是个秀才，日后若是中了举，沉碧还能当个官太太呢！

纪言蹊打从心里还是不愿沉碧嫁得太远，省得日后受了欺负自己都不晓得。

但想来想去又觉得这是沉碧的婚事，肯定还是要听听沉碧想法的，所以便同纪老太太说了回去问问沉碧的看法再做打算。

纪老太太虽然觉得纪言蹊有些过度宠溺婢子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等沉碧送来了茶叶就放主仆两离开了。

这种事情到底是不好耽搁，一回到灵蹊院纪言蹊便将此事告诉了沉碧，问她倾向于哪家郎君。

沉碧愣在那里半晌没说出话来，这才反应出最近纪言蹊的不对劲。

让她调教小丫鬟，是为了填补她的空缺，才不是什么以备不时之需。

让她多在院子里休息，也不是为了养什么身体，就是避着她准备这事儿呢！

让她回院子取茶叶，分明是把她支开怕她听见了自己的婚事。

这般想着，沉碧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咚的一声跪在了纪言蹊面前，语气执拧。

“小姐若是不要沉碧了，大可将沉碧赶出院子去，又何须拿婚姻嫁娶说事？”

纪言蹊一惊，刚想伸手将沉碧扶起来，就见半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沉碧。

“沉碧姐姐，小姐这也是为你好，你又怎能这般说话去伤小姐的心呢？”

沉碧一听这话，怒意更甚，挥手推开了半夏，“用不着你来说！”

纪言蹊叹口气，屏退了半夏，拉了沉碧坐下，语重心长道。

“女子到了年纪，哪有不嫁的道理？实话与你说吧，等周年过了，圣上赐婚的圣旨就要下来了，到时候你可就走不了了。如今你正是出嫁的年纪，要是被我这一来二去的耽搁了，那才是我罪过！”

“奴婢不想嫁。”

沉碧拉着纪言蹊的手就要哭，“奴婢就想跟着您，您去哪儿奴婢去哪儿。”

“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纪言蹊沉了脸色，“今日这话若是旁人与我讲，我许就应了，可正因为是你沉碧，我才舍不得。我是知道你的心思的，但我们感情再深厚，也比不得日后子孙绕膝的福气。这事儿你就莫要执着了，我不会允的。”

沉碧一听纪言蹊堵死了自己的求情的话，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再出口的话便带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您就是不要我了！就是瞧不上我了！半夏比我沉着，墨英比我能干，只有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您就不要我了！”

见沉碧这般，纪言蹊也红了眼眶。

“你以为那道宫墙里都似你瞧见的那般美好吗？多的是你瞧不见的腌臜！沉碧，我将你看做姐妹，才说这些话的。你的人生不该围着我转，你也应当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

“那便依小姐好了！”

沉碧赌气地吼了句，“奴婢嫁去蒋掌柜家便是！若小姐想将奴婢再支远些，孙庄头家我也嫁！”

撂下这么句话，沉碧转身就跑了出去，纪言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又唤了墨英去看着沉碧些，莫要叫她出了意外。

沉碧一路跑出了后院，站在纪府后门口才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这些年来她一贯都是跟在纪言蹊身边的，除了纪府……

她从来没有去过旁的地方。

如此一想，越发悲上心头，干脆坐在纪家不远处的巷子里哭了起来。

其实沉碧知道的，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在皇城那样的地方十分容易叫人算计，丢人事小丢命事大。

知道纪言蹊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好，想要给她一段完整的人生，安安心心过完下半辈子。

知道纪言蹊说的两门亲事都是极好的，不论是哪家都可以让她过上富足的生活，且看在纪言蹊的颜面上还不能轻待了她。

可是她就是不愿意啊！

旁人就算再聪明、再能干，能有她这份对纪言蹊的真心吗？

她就想跟着纪言蹊一辈子，不嫁人，不行吗？

不是说宫里有大把大把的姑姑、嬷嬷终身未嫁吗？

怎的到了她这儿就行不通了？

“沉碧姐姐？”

男子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沉碧一抬头就瞧见了澄明那张熟悉的脸，只见他提着一只檀木盒子，穿得比商户家中的公子还要讲究。

一张小花脸给人瞧见了，沉碧也顾不得害臊，一起身就抡了拳头往澄明身上招呼，将心头的火气全部撒在了澄明身上。

“都怪你们家王爷！若不是你们家王爷，小姐又怎么会不要我！”

澄明被打得云里雾里，但手里提了盒子又不敢乱动。

左右他也是习过武的，沉碧这点力气落在他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左不过就是怕把食盒里的甜汤撒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