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目光落定到司娆脸上，眼里满是狐疑，他正要再盘问，忽然一阵东风吹来，他闻到一股颇为熟悉的味道。

不是脂粉味道，而是天然的似花香亦似奶香的香气。

他愣了一下，更加疑惑地打量着司娆，因为太过黑暗，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却也可辨是个样貌普通的男子。

但瞧其身量和自带的幽幽香气，让他想起一位姑娘。

难道是她？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赶紧道：“下不为例，你们走吧！”他伸手一指，“从那边走。”

司娆感激道：“多谢军爷。”

说完，慌忙拉着吉祥走了，吉祥拍拍狂跳的心口：“娘喂！刚刚差点吓死我了，这位军爷可真是个好人。”

司娆若点点头：“他确实是个好人。”

刚走没几步远，忽然那边又喧闹起来，就听萧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三殿下，是御史王鸣鹤王大人，他要入宫去上朝，他新娶的夫人哭着喊着不给他去。”

萧衍知道王御史有个外号叫“四更起”，不管身体能不能吃得消，也不管刮风下雨，他都要准时起床。

他不近人情的严苛不仅对自己，也对家人。

他以礼教治家，要求家里人和他一起四更起床，还要求家中一切男女仆役至老死不踰阃阈相往来。

最可怕是，他竟然将十岁女儿活活逼死，仅仅因为女儿不小心落入水中，被家中男仆所救。

王御史大发雷霆，训斥女儿男女授受不亲，我没有你这么不清白的女儿，除非你有本事以死自证清白，我才服了你。

女儿赌气，找了一根绳子上吊了。

为此，他第一位夫人因为痛失爱女郁郁而终，第二位夫人忍不了严酷家法，提出和离，第三位夫人红杏出墙，和祝之敬睡到一块，王御史愤而休妻，这是他新娶的第四位夫人。

父皇也烦他每天顶着满天星斗上朝。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他新夫人为何要阻拦？”

“这个卑职不太清楚，卑职只听他新夫人哭着说晋王不能得罪，王御史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好像是……是……”

“是什么？”

“卑职听人说晋王殿下去御史府做客，一不小心喝醉了酒，侮辱了王御史最宠爱的一个小妾。”

“什么？”萧衍哑然失笑，摆摆手道，“罢了，随他们闹去吧，你们几个去那边巡查！”

“是！”

萧衍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吉祥噗嗤笑道：“这个王御史是命里缺绿帽子么？”

司娆正凝眉沉思，没听清吉祥说什么，吉祥忽然伸手一指，“姑娘，你瞧那上面是不是有个人？”

司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那边城楼上有人影，双手抱胸，身姿挺拔，一袭黑色夜行衣与这茫茫黑夜几乎融为一体。

淡淡月光洒落下来，笼罩在他身上，神秘如鬼魅。

是他！

萧祈。

看来萧祈真是跟王御史和晋王杠上了，不过这两个人确实讨厌，一个道貌岸然，自比魏征，还说什么存天理，灭人欲，自己却养了十几房小妾，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将人当成猎物肆意射杀。

这个萧祈也太大胆了，皇子亲自率兵巡夜，他也敢跑出来站到城楼上招摇，是怕别人看不见他么？

她心中有一些紧张，但也不是太紧张，毕竟今晚巡夜的是萧衍，即使抓到萧祈也会网开一面。

她只怕万一节外生枝，让晋王察觉到是萧祈设的局，那就麻烦了，晋王可不是好惹的。

正想着，萧祈一转身，像暗夜里的猎鹰一样飞身而下，没了踪影。

“天啊，那个人竟然从这么高的地方飞走了，他是神仙吗？”

“傻丫头，这世上哪来的神仙。”

主仆二人急匆匆往府里赶，回到绛雪斋，二人都累得不行，洗漱之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

另一边

皇宫，宜兰殿。

皇帝忽然做了一个美梦，有个衣袂飘飘，赤着双足的仙女从天而降，云髻峨峨，修眉联娟。

仙女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足踝上系着的银铃发出一阵阵悦耳之声。

“啊，美人……”

皇帝忍不住走下龙榻去追逐仙女，当他的手刚触及到仙女的衣袂，仙女就好像灵活的鱼儿一样，一闪而过，越飘越远。

“美人别走，让朕好好看看你。”

皇帝急切地追过去，忽然感觉身体重重一落，好似坠进了深海，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皇上，你怎么了？”

睡在身边的兰贵妃也被惊醒，她的声音极为柔媚，带着初醒后的沙哑缱绻。

皇帝素来宠爱兰贵妃，在她当初入宫时专门为她建造了一座宜兰殿，只可惜红颜弹指老，兰贵妃如今已年近四十，再好看也是半老徐娘。

此刻再看她，不自觉的和梦中仙女比较起来，顿觉索然无味。

宫里好长时间没有选秀，也是时候添些新人了。

正想着，有小太监来禀报：“皇上，王御史来了。”

皇帝一脸不悦：“这个老匹夫每天都起这么早，催命呢。”

兰贵妃也忍不住抱怨起来：“天还没亮呢，就扰人清梦，唉——”

兰贵妃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到底是朝中最有名的耿直谏臣，皇上还是上朝去吧。”

皇帝更加不悦，不过还是起了床，兰贵妃亲自伺候他穿戴好衣冠，等皇帝离开之后，有大宫女急急来报：“贵妃娘娘，奴婢听闻王御史要弹劾殿下呢。”

“什么？”兰贵妃脸色一变，“这该死的老匹夫是嫌脑袋上的脖子太安稳了么，他为何要弹劾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