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娆又冥思了一下，用一种探讨的语气道：“可不可以理解为坏人放下屠刀并不是真的立刻就能成佛，而是具备了成佛的条件？”

司景依旧似懂非懂，司娆继续道：“一切善恶是非皆有因果，人不能简单分为好人，坏人，人的善恶也不能只看他这一世，所谓大道三千，殊途而同归，世人皆以为行善是修，焉知行恶也是修，行恶者得恶果，若能因此悟透因果，虽罪恶也能证悟。”

“二姐姐这样说，我好像明白一些了。”

“那好，我问你一个问题，若你在山中遇到一只奄奄一息的老虎，你会不会救？”

“会呀。”

“嗯，猛虎痊愈后捕麋鹿食弱兔，甚至伤人无数，你说你这是行善呢，还是作恶？”

司景愣住了：“……”

司娆笑道：“所以这世间不是非黑皆白，人也不是单纯的好人坏人，做事但凭无愧于心。”

“我知道了，二姐姐，今日听你一说，我顿悟了。”

“你才多大，说什么悟不悟，好好读书才是要紧，切莫因此移了性情。”

“是，我听二姐姐的。”

看着他懵懂又清澈透亮的眼睛，司娆突然想起雉儿天真可爱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景儿真乖！”

司景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脑袋笑道：“二姐姐这样真像我娘。”

司娆笑笑，没再说话。

虽然方姨娘不像旁人那样肆无忌惮地羞辱过她，但也随着众人说过一句，跟着戏子长大的姑娘，确实上不得台面。

她知道，那不过是方姨娘为了讨好老太太才说的，但她是个记仇的人。

不过，方姨娘是方姨娘，司景是司景，她不会因此记恨司景。

马车哒哒，没多远就到了花市街，这是京都最热闹繁华的地段，她掀开帘子朝外望了望，只见一家刚刚装修好的香粉店门口人来人往。

正是她开的第一家香粉店颜初堂，三天后就正式开业。

她放下车帘，憧憬着颜初堂客似云来，财源广进，不知不觉就到了周府。

今儿周府极其热闹，国子监祭酒虽然权势不大，却很清贵，门生无数，前来祝寿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

司远生一入府就碰见了褚庆，郎舅二人见面有些尴尬，敷衍的寒暄了两句，正好周清辉过来了，将二人引到安排男宾的怡景阁。

女眷们则安排在离怡景阁不远处的沁芳阁，司娆和周慕雪人等刚走到周府花园，就有一个年约三十几岁的妇人迎了过来。

妇人身材微胖，生得并不十分美貌，但皮肤极好，细腻光滑，紧致白皙。

一张玉盘似的脸上带着和蔼恬静的笑容，打扮得十分端庄，正是周府二夫人秦氏，她款款走上前，笑道：“太夫人正盼着妹妹带着哥儿姐儿来，快随我先去见见她老人家。”

说完，又看向司娆和司念柔，见二人一人粉红一人正红，笑容顿时僵了几分。

她直接略过司念柔伸手拉过司娆的手，“快让二舅母好好瞧瞧。”她上下将她好好打量一番，点头道，“娆儿就是生的标致，都说衣服衬人，我说是人衬衣服，娆儿不管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像九天仙女下凡似的。”

周慕雪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司念柔深觉受到了羞辱，眼圈微红，几乎快哭了，只是今日是外祖父的好日子，她不敢哭，垂首咬了咬唇，将眼泪又逼了回去。

她就知道，哪怕她穿得再好，表现的再恭敬，几位舅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在周府人的心里，她完全就是个外人。

司娆笑道：“承蒙二舅母夸奖。”

“你这孩子在舅母跟前还说这些客套话作甚，平日里舅母盼着你来，你都不来。”

说着，她转头看了周慕雪一眼，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也怪妹妹你，两府离得这么近，也不时常带孩子们来家坐坐。”

周慕雪正满心不快，听她这般说，冷嗬嗬的笑道：“二嫂不当家不知负责家中事务有多操心，平常哪抽得开身，腿长在孩子们身上，他们想来自然会来。”

说着，她看了一眼司娆，若有所指道，“柔柔也就罢了，她一个姑娘家要恪守规矩，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娆丫头就不同了，几乎没一天不往外跑，我还叮嘱过她来着，让她没事来看看她太婆婆和外祖父，难道她竟一次都没有来过么？”

还没等秦氏回答，周慕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是，如今她长大了，我也管不住。”

纵使秦氏再好的性子，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由的拉下了脸，但又想着今日是公爹的大好日子，不能闹得不愉快，遂勉强扯出几分笑容。

“娆儿虽然人没来，心却到了。”她摸摸自己的脸，笑道，“娆儿，你送来的美容霜效果奇好，你大舅母和三舅母也直夸说好，想着要再跟你多要两盒呢。”

周慕雪脸上得意的冷笑一僵，顿时黑了脸。

这个死丫头竟然讨好上了几位舅母，怎么没见她给她这个亲娘送什么美容霜？

司念柔抬起头看了司娆一眼，眼里带着几分惊诧和愤恨。

她到底太天真了，一直以为司娆也不喜欢来周府，原来人家马屁早拍上了。

“表姑母，柔表妹，珠表妹，你们可终于来啦！”

正此时，周清燕满脸堆笑跑了过来，自动将司娆忽略，走上前亲热的携了司念柔的手，一起前往荣晖堂先去拜见太奶奶。

太奶奶虽然年事已高，精神却颇好，记性也好，只是如今年纪大了，不喜出门。

她靠着软枕坐在炕上，见到司娆来，很是高兴，待众人恭恭敬敬的行完礼，她冲着司娆招招手：“娆儿，走近些，太婆婆好些日子没见到你，快让太婆婆好好瞧瞧有没有长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