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唇角勾起一抹轻视的冷笑，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拂袖离去。

司念柔死死地咬住唇，心里闪过一刹那的后悔。

司娆也要离开，周慕雪忽然沉声喝道：“娆丫头，你留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她先将司念柔送进暖阁休息，然后揉着太阳穴走了出来，目光阴沉沉的盯了司娆一眼，摆手屏退了所有下人。

她无力的坐了下来，手支在额角，抬起眼皮看向司娆：“娆丫头，你恨我是不是？”

“……”

“我知道，你一定怨恨我之极，你可知道？”她咬了咬牙，双目通红，“当年你被人抢走，我有多么痛苦，若没有柔柔，我恐怕活不到现在。”

司娆睨她一眼，冷声道：“这又与我何干？当年我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难道我还能让别人从母亲手中抢走我，不，不对！”

她冷笑起来，目光冰冷如刺，“更准确的说，不是有人从母亲手中抢走了我，而是母亲你害怕我的哭声引来追兵，主动抛弃了我！”

司娆旧事重新，周慕雪蓦地一惊，心底最深的角落再度被人血淋淋的撕开，痛得她五脏六腑抽搐起来，整个人受不住似的格格发抖，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目光极其复杂的盯着司娆。

仿佛眼前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厉鬼。

她身上突然浸出森森寒意，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镇定了一些，竖起三指指天，咬住唇一字一字道：“当年若是我故意抛弃了你，叫我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司娆冷笑道：“你敢用司念柔起誓吗？若母亲有一个字的谎言，叫司念柔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够了！”周慕雪惊怒不已，恨绝的盯着她，“你就这么恨你大姐？要用这样的毒誓咒她！”

“母亲若问心无愧，又何必怕毒誓应验？”司娆轻笑一声，“母亲这样恼羞成怒说明什么，难道还要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吗？”

周慕雪不自觉的又颤抖了一下，心虚而不解的盯着她。

司娆安静的站在那里，虽眉目平静，却天生一股令人不可忽视的威严凛冽气度，这哪还是当初那个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小戏子，宛然就是经历过风雨洗礼，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她突然感觉不认识她了。

她愣愣的盯着她好半晌，语气矮了几分：“娆丫头，你可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司娆不说话，周慕雪的食指搭在眉心，拇指按在太阳穴揉搓了好几下，闭着眼睛道：“当年的事我实属无奈，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但不管怎么说，当年确实是我的错，你那么小……”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苦涩笑道，“又有什么错呢，所以错全在我，娆丫头，算我求你了，你可以放过你大姐姐吗？去宁平侯府找赵夫人解释清楚，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可能！”

司娆声音依旧平静，却残忍无比，扔下三个字，司娆转身就要走。

“司娆，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司娆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目如寒霜：“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虽然没有亲手杀了我，却早已在心里将我杀死了，一个人种下什么因，就要承担什么果，一切都是母亲和司念柔作茧自缚，咎由自取，又何必怨到别人头上来。”

她顿了顿，“当然，像母亲和司念柔这样的人，哪怕自己犯了再大的错，永远都是别人的错。”

“你——”

司娆不再看她，转身离去。

周慕雪愣在那里，心好似被什么东西一寸寸啃噬，痛得她喘不过气，直到麻木，但脑袋却异常的清醒。

那是一个月圆夜，风很大，也很冷，刺骨的冷。

婴儿的啼哭引来两个兵匪，他们一看到她就如饿狼见到了小羊，疯狂的扑上来撕扯她的衣服。

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汗酸味和腥臭味扑鼻袭来，她惊恐的大叫，拼命的挣扎，那两个人却越发兴奋，发出刺耳的狞笑声。

就在那两个人撕下她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时，忽然有个身着黑色披风的人冲了进来，举起红缨枪刺穿了那两个人的胸膛。

那个人解下披风罩到她身上，然后便离开了。

她不知道他是谁，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记得他的脸白的夺目，还有一双眼睛，黑暗深邃，仿佛连天上最热烈的太阳都照不进去，冷的叫人胆颤，如利刃新发于硎。

后来，他还命一个丫头送来衣服和吃的，还有孩子喝的羊乳，她听那个丫头提起我家公子。

想来是个男子。

此后，她只要听到女儿哭便害怕的浑身颤抖，所以她……

她不敢再回忆下去，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最屈辱的一幕，也是她心底最深处的隐秘。

到现在耳朵边还时不时回荡着婴儿的啼哭声，兵匪的狞笑声，还有那挥之不去、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

这时，望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夫人，张太医来了。”

周慕雪回过神，起身时，却发觉自己全身虚脱无力，望春见状，赶紧扶住了她。

几人一起到了暖阁，司念柔紧闭着双眼默默流泪。

张太医仔细检查了一番：“还好，姑娘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周慕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待张太医走出暖阁，她很是忧虑的问道：“小女的额头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落下疤痕？”

张太医点头道：“会，好在伤口算不得多深，即使落下疤痕也很浅。”

“不行！”周慕雪急道，“姑娘家都十分爱惜容貌，还请太医开一些祛疤之类的药，务必不能让小女额头留下疤痕。”

张太医很是为难：“恕老夫医术浅薄，无能为力。”

说完，张太医便告辞而去，周慕雪忧心不已，忽然眼前一黑，直直往后栽倒下去。

“夫人！”望春惊呼一声，扶住了他，又急忙叫道，“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