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娆没想到她酒醉初醒思维还这么清晰，微微怔了一下，反问道：“治病讲究追根溯源，我关心病者中毒原因乃是常理。”

孟春风被噎住了，愣愣地盯了司娆几秒，然后垂下头似乎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看向萧祈：“只要你能说服谢忱娶我，我就告诉你七虫七花之毒的去向。”

萧祈几乎惊呆，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你这女人到底要不要脸？”

“我不管！”孟春风固执道，“我只要谢忱娶我！”

说完，她竟红了眼睛，落下泪来，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我到底哪里不好？”

她声音悲怆幽怨之极，还带着一丝呜咽，活像话本子里的幽怨女鬼，听得萧祈浑身一阵肉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司娆倒颇为理解她此时的心境，又听她惨笑一声，“谢郎不肯娶我，还躲着我，师父嫌我不中用，也不想要我了，这天大地大，哪里有我容身之处？”

她捂住脸呜咽哭泣，哭得涕泪横流，肝肠寸断。

司娆和萧祈坐在那里，面面相觑。

司娆见她哭得如此悲伤，心中一软，掏出一块干净的碧青色软帕递到她面前，她一下子挥开手，带着哭腔嫌恶道：“丑男人拿过的东西，我才不要。”

司娆：“……”

她真是白好心了。

萧祈不平道：“你这疯婆子，好生无礼！”

“我就无礼，怎么了？”她忽然抬起头，泪水早已染湿面纱，显得有些狼狈，语气倔强，还带着几分意气，“你又能奈我何？”

萧祈实在不知道如何跟一个不讲道理的女人沟通，他也没这个耐心，冷哼一声道：“你若再不从实招来，信不信老子送你进大牢！”

“进大牢？”孟春风忽然笑了两声，“正好，我正愁无处可去。”

萧祈气得说不出来话。

司娆无奈的摇摇头，知道直接问肯定问不出来，而且她一直追问肯定惹人怀疑，毕竟她此刻的身份是鬼市神医，而不是司娆。

她看了她一眼，没有再搭理她。

孟春风见无人再跟她说话，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抹了一把眼泪道：“停车！”

萧祈早就不耐烦了，正要吩咐冷灏停下马车，再让他跟着她，自己亲自驾马，孟春风忽然又看向萧祈道：“你可知道谢郎在哪儿？”

萧祈没好气道：“不知道。”

“你骗人！”

“我就骗你了，你能奈我何？”

“你——”孟春风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怒气沉沉地盯着萧祈，忽然，她叹息一声，语气缓和下来，“罢了，我不与你计较，只要你肯告诉我他的下落，我就告诉你毒药的下落。”

萧祈怀疑的瞥了她一眼：“你这女人就是个疯子，谁知道你的话可不可信，我若告诉你他的下落，你不说怎么办？所以，你先说！”

“不行，你先说！”

“你不说拉倒，反正又不是我家的事！”

萧祈干脆往后一倒，头靠在马车上闭上双眼，又道，“你可以下去了！”

孟春风以为萧祈会同意，没想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迫切想知道结果，一时间，她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脚一跺，起身就要离开，忽然又坐回原处：“好，我告诉你，毒药被我扔了。”

司娆微微怔愣了一下，孟春风竟如此沉不住气。

也是，她打小跟着薛芜住在深山，根本没见过什么外人，心思其实挺单纯。

萧祈睁开双眼：“扔哪儿了？”

“那地方我也不认识，反正是个偏僻的地方，风景倒不错，有山有水，还有一大片梨树林。”

有山有水，还有梨树林？

司娆心里一声冷笑，果然是她。

萧祈又问道：“你扔掉的东西，别人又不知道是毒药，怎会……”

不待他说完，孟春风打断道：“当时我心情不好，说了一句‘什么狗屁毒药，竟连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都毒不死’。”她顿了顿，“或许听者有心吧！”

她将身子坐直一些，“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该告诉我谢郎在哪儿了吧？”

“东大街四十号。”

孟春风再无迟疑，起身跳下马车，然后将手圈起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有白马嘶鸣踏着夜风奔驰而来。

司娆疑惑的看着萧祈：“谢忱怎会在东大街四十号？”

萧祈嘻嘻笑道：“她问的是谢郎，又不是谢忱，东大街四十号有一窝子姓谢的，谢大郎，谢二郎，谢三郎……。”

司娆笑道：“瞧把你机灵的。”

萧祈眉稍一扬：“当然，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说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好奇之色，“我刚见你脸上有了然之色，是不是知道她说的地方是哪里？”

“东篱山庄，司府在乡下的别庄。”

“果然是司念柔，这个女人可真够毒的。”

“她这是狗急跳墙了。”

说完，司娆伸手打了个哈欠，眼睛里逼出几滴泪水，她擦擦眼泪靠在萧祈肩上睡着了。

“嗯……”睡梦中，她忽然呻吟了一声，“萧祈……”

“嗯，阿娆。”

萧祈以为她醒了，温柔地回应了一声。

她喃喃道：“过去种种都是我的错，雉儿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你放过他好吗？”

萧祈身躯猛地一震，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梦话。

他突然想起和司娆去红袖招的那一晚，回府后，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面，阿娆被囚禁在一座巨大的金色笼子里，她哀求地看着自己说：“你已血洗皇宫，报仇雪恨，过去种种都是我的错，雉儿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你放过他好吗？”

虽然只是一个梦，却清晰的犹如真实发生过，她说的每一个字，以及他自己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以为那就是梦，为何阿娆会说出这样的梦话，与他梦中一模一样的话？

他呆滞在那里，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深，直到浓得化不开。

马车在旧城墙边停了下来，司娆方才揉揉眼睛清醒过来，萧祈忽然一把握住她的肩膀，目光牢牢盯着她，嗓音压得极其低沉：“阿娆，雉儿是谁？”

司娆一惊，睁着惺忪的眼睛不解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雉儿，我问你雉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