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音听到她的声音，加快脚步激动地朝着她走去：“莫姑姑……”

莫婆婆见她一只手往前探着摸索，脸色顿时一变：“夫人，你的眼睛？”

南宝音慢慢解下头上帷帽，露出一张被泪水洗过的清丽脸庞。

她冲着莫婆婆微微一笑：“我的眼睛没事，莫姑姑……”她声音再度哽咽，“这些年，辛苦你了。”

莫婆婆望着她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光亮，心中酸楚不已：“不辛苦，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她抽回手，往后退了两步，膝盖一屈就要跪下，南宝音看不见，容卿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了她：“莫姑姑，不必多礼。”

看到容卿时，莫婆婆虽然还是一脸尊敬，眼里却多了几分冷色，坚持跪了下来：“奴婢见过少爷和夫人。”

“快，莫姑姑，你快起来。”

南宝音又摸索着上前，想要扶起她，莫姑姑这才起身，再度握住南宝音的手。

司娆见状，让莫婆婆带他二人去屋内好好说话，自己则默默和吉祥退了出来。

吉祥对着司娆嘀咕道：“这位容公子也真是奇怪，那晚他明明嫌弃心儿姑娘，怎么今日突然跑过来认亲了？”

司娆心中也存了疑虑，这些日子萧祈一直派人盯着容卿，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他忽然过来认亲，要不就是良心发现，要不就是南宝音偶然得知此事，他为了妻子不得不来。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她暂时不得而知。

正想着，又听吉祥叹息一声，“心儿姑娘也真是可怜，有这样一位父亲，不过我瞧容夫人倒是好的。”

司娆慢慢沉吟道：“她苦寻女儿多年不得，也实在可怜，好在，终于找到了。”

“那姑娘真要将夫人带去离王府见心儿姑娘么？”

司娆摇摇头道：“不行，到时让萧祈将心儿接回来。”

“唉——”吉祥又是一声叹息，“心儿姑娘那么乖巧可爱，若真跟着爹娘离开，奴婢还有点舍不得呢。”

她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忧虑之色，“若心儿姑娘走了，莫婆婆岂不也要跟着一起走，咱们再到哪里去寻这么一个妥当的人才来管理铺子？”

司娆揉揉额角：“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说吧。”她抬眸看了一眼吉祥，“等明儿我让巧儿回来，你白天跟着莫婆婆待在铺子里，也好学习一些管理之道。”

吉祥噗嗤一笑：“昨儿我去夫人那里送冰糕，姑娘猜宜少爷给巧儿改了个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

“月静，好像是宜少爷念到一句诗，诗里有这两个字，觉得此名甚好。”

司娆无语失笑：“巧儿正巧姓梅，梅月静……”

读出这个名字时，她自己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吉祥笑道：“亏得夫人觉得此名不雅，巧儿才幸免变成梅月静，后来宜少爷又想了想，以墨为名，给巧儿改名松烟。”

司娆沉吟道：“松烟，还算不错。”

吉祥笑道：“姑娘不是还买了两个丫头吗？宜少爷昨儿一起改了，分明叫油烟，漆烟。”

油烟？

司娆再度无语失笑。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容卿垂首走了出来，脸上泛着未褪去的羞愧红色，走到司娆面前，声音有些空洞：“司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司娆微微点头，吉祥赶紧离开，司娆伸手一引：“容公子，请坐。”

容卿缓缓坐了下来，心情显得有些沉重：“司姑娘是我的恩人，我却连真实姓名都未能坦诚，司姑娘一定认为我是一个伪饰小人吧？”

司娆端了一杯茶给他：“所以公子姓慕容？”

容卿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点头道：“是，我叫慕容卿，来自北梁皇室。”

司娆倒没想到他会自己说出来，微微怔了一下，凝目看着慕容卿，慕容卿继续道，“北梁赢川王就是我。”

“那王爷为何会让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

慕容卿垂眸望着手中茶杯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时，眼里染上几分沉痛之色。

“孩子一出生白首白眉，母后认为她是妖物，下令将孩子溺毙，莫姑姑不忍心，带着孩子逃出皇宫，逃出北梁，一路辗转来到京都，不想得姑娘所救，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来日方长，在下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王爷客气了。”司娆脸色微冷，问道，“既然北梁太后认为心儿是妖物，王爷又如何能将心儿带回皇宫？”

慕容卿脸上露出愁苦之色，低低叹息道：“恐怕回不去了，母后不可能接受心儿，音音也不可能会放弃心儿，所以我想着暂时留在京都，日后再做打算。”

“其实……”司娆微微一顿，“王爷不必跟我说这些，毕竟你是北梁皇室中人，身份敏感，我若不小心泄露出去，容易让人误会王爷的来意。”

“不，你不会。”慕容卿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道，“姑娘乃是光明磊落，重情重义之人，绝不可能向朝廷告密。”

“是吗？”司娆眉稍隐着几分讥诮，“王爷可知道，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王爷对我又能有几分了解？”

慕容卿笑了笑：“姑娘说的固然有理，可我愿意相信姑娘，因为没有姑娘，就没有现在的音音和孩子，音音于我而言，比性命还重要。”

说着，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凝住，眼底一片悲伤。

现在音音知道当年真相，恨死他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哪怕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从今往后再不能踏足皇宫，我也决定认回心儿。”

“王爷对王妃的深情还真是令人感动，可惜这世上总有人喜欢打着爱的名义，做伤害你的事，当年王爷若能有今日这般决心，又何至让心儿和莫婆婆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

“王爷可知道，这些年心儿和莫婆婆流落在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非议？”

“我……”

“王爷以为，你伤害过一个人，想说原谅，别人就必须要原谅你吗？”

“可我当年的确不得已。”

“许是吧！人人都有不得已，我想请问王爷一句，当年你见到孩子，有没有嫌弃过她，有没有觉得她是妖物？”

“我……”

慕容卿再度无言以对。

司娆静静看着他，又道：“我问王爷这些问题，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可怜心儿和莫婆婆这些年的遭遇，我还想再多问王爷一句，你此番到京都，只是想寻回心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