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剑南微微点头：“查过，她是红袖招的头牌，京都多少达官贵人对她趋之如鹜……”

“不不不……”皇后摇头，“我说的不是她。”

“那妹妹说的是？”

“另一位头牌姑娘，叫什么……”她一时想不起，又揉揉额角道，“对了，好像姓韩。”

独孤剑南皱眉道：“妹妹说的是春风楼的韩莹儿？”

“对，就是她。”皇后面色一沉，“当年兰贵妃带着萧威去静安寺给太后祈福，曾救过一名女子，我怀疑就是她。”

独孤剑摇摇头：“臣早就派人去查过她，未见她和萧威有任何来往。”

皇后沉吟道：“许是藏得太深，又许是我想错了，对了，萧威对梨落一往情深，不如……”

独孤剑想也没想：“不行。”他叹了一声，“梨落打小孤苦，是臣对不起她，臣不想将她当作棋子，况且她已与离王定下婚事，不日就要出嫁。”

皇后好像被他的话深深刺痛，眉心拧出几分痛苦与愤怒之色，咬着牙道：“哥哥一片爱女之心真叫人感动，可是，当年你为何要将我送到这见不得人的地方，难道妹妹没有女儿亲？还是你真正深爱的人其实是那个番邦女子？”

独孤剑南呼吸一沉，看着她，慢慢说道：“臣曾告诉过妹妹，梨落并非臣的女儿。”

“谁知道呢。”

“妹妹……”

“哥哥，我累了，你先退下吧！”

独孤剑南还想说什么，见皇后闭上了眼睛，满面疲惫，他低低叹息一声，怅然退下，转而去御书房求见皇上。

与其让别人将事情闹到皇上跟前，不如自己主动替儿子认罪。

……

宁平侯府。

萧祈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茶杯，笑道：“真不容易呀，那位紫嫣姑娘终于答应作证，孙方靖的冤案马上就能昭雪。”

宋长安默默摇头，然后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司娆叹道：“此事涉及太子和兰贵妃，哪有这么容易。”

萧祈急道：“感情我费了姥姥力气又是夜探丞相府，又是夜探东宫，最后还跑到乱葬岗将紫嫣姑娘带回来，全白忙活了？”

那晚，他虽然迷晕了紫嫣，但想要将人直接从东宫带走几乎不可能，而且若让太子发现紫嫣活着被人劫走，他和独孤冲必然会有所行动，很有可能为了杀人灭口，干脆毒杀关在刑部大牢的孙方靖。

所以，他趁着紫嫣晕厥之际，喂下一粒假死药。

太子醒后，发现紫嫣死了，以为她是突然遭受强烈惊吓，再加上这些日子紫嫣被关在地牢，深受身体和心灵上的折磨，突发心悸而死。

太子只说了一声晦气，便命人将紫嫣拖去乱葬岗扔了。

正想着，忽听司娆笑道：“你稍安勿躁，怎么可能叫你白忙活，我只说不容易，没说不能让孙大人沉冤昭雪。”

“那阿娆你说该怎么办？”

司娆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宋长安，很是虚心的问道：“宋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宋长安捏了捏手中茶杯，凝眉道：“这些年，太子和晋王明争暗斗，红袖招一案更是让太子和晋王之争摆到明面上，如果我们这会子让紫嫣出来作证，告倒太子，很容易让皇上怀疑我们参与党争，站到晋王一边，这样不仅不能救孙方靖，很有可能将他置于死地。”

萧祈恍然一惊，叹道：“做皇帝可真累，整天忙着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就算真相呈在眼前，也不敢相信。”

宋长安道：“自古君心难测，岂是你我能猜透的，所以，这件事倒变得有些棘手。”

说着，他又喝了一口茶，陷入沉思，想了一下道，“要想避开锋芒，不平白惹皇上怀疑，恐怕此案你我都不能再随意插手，孙方靖一案只能交给皇上深信不疑之人，这个人还必须刚正不阿。”

“宋长哥说得很是。”司娆接着道，“哪怕没有红袖招一案，此案因为涉及太子和兰贵妃，也极容易被皇上怀疑成党争，但凡有谁去淌这趟浑水，很难独善其身，不过，有一个人倒适合接手此案。”

萧祈立刻问道：“谁？”

宋长安默默看着司娆，没有说话。

司娆慢慢道：“大理寺卿褚庆。”

“褚庆？”萧祈一脸疑惑，“此人虽然在朝中谁的账都不买，但刚正不阿四个字恐怕还当不起。”

他忽然想起褚庆和司娆还有亲戚关系，不好意思地笑着找补，“阿娆，我可不是说你姑父不好，他……还是有点正直的，呵呵……”

司娆笑道：“你何必在意这个，就算我想叫他一声姑父，人家还未必乐意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我们司府从无往来。”

宋长安想了一下道：“褚庆确实深得皇上信任，只是小祈说的也没错，他不够刚正不阿。”

司娆笑道：“有些事刚正不阿之人未必能办得成，因为他不屑于揣摩皇上心思，也不愿意逢迎拍马。”

有唐太宗那样的明君，才能有魏征那样勇于直言的谏臣。

他们大历的皇帝老儿为了抢夺儿子的妻子，什么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怎配得上明君二字。

他若真是明君，她也不必绞尽脑汁，将原本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自然不好在宋长安面前说，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这样的直臣很容易触怒皇上，反而办不成事，而褚庆不同，他虽不够刚正，但他从不参与任何党争，只听命于皇上，同时，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一下，指尖轻轻在杯沿划过，似在思考要如何说才顺理其章，毕竟她是以前世的眼光来看待今生之事。

前世，权力掌控欲超强的皇帝疑心病日重，成立了一个直属于皇帝的监察机构承德司，以控制京城内外和外省大臣的活动。

承德司只听命于皇帝一人，为皇帝四处刺探情报，铲除异己，手中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有死有余辜之人，但更多的是无辜受牵连之人，但凡谁要敢反对皇帝，甚至因为一首诗，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承德司侍卫负责每天到奏事处接受奏折，一旦发现哪个官员有问题，他们有权力直接缉拿。

而褚庆就是承德司第一任首领，也是最后一任首领，虽官级比不上丞相之类，权势却很大，连独孤剑南见到他都要留五分情面。

可见皇帝有多信任褚庆。

直到萧衍登基，取消承德司，独孤剑南才开始独揽朝中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又喝了一口茶，徐徐道，“他迫切想要在朝中证明自己的办事能力和公正严明，手里正缺一件大案，此案若能送到他手里，正好成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