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倾，陆子晴取来焦尾琴，司娆端坐于焦尾琴旁，微敛容色，双手拂琴。

琴音在指尖缓缓流淌，旋律优美，舒展柔和，空灵似月下山谷中那一株幽兰，高谷似清风吹拂彩云之南。

殿内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仿佛整个心灵都被净化，所有烦恼瞬间消散，在心灵最深处开出一朵圣洁的莲花。

直到司娆弹完最后一音节，殿内归于寂静，所有人还沉浸在琴音之中无法自拔。

良久，太后渐渐缓过来，浑身从未过来的舒畅平静，再看司娆时，那一丝妖气不知何时已烟消云散，整个人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圣洁的光芒。

此刻，她终于明白萧祈为何会对司娆情有独钟。

这实在是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她眼里不自觉地露出赞赏之色。

这时，萧知意忽然一击掌：“妙啊，阿娆姐姐，你弹奏的曲子实在是妙，让我以为自己刚刚是在天上腾云驾雾，飘然欲仙。”

不待司娆说话，她上前拉住她的手，“阿娆姐姐，不对，是师父，师父，你教教徒儿吧。”

司娆笑道：“承蒙郡主不弃，民女乐意之至。”

“什么郡主，你是师父，我是徒儿，你该叫我名字才是。”萧知意不满地看向太后，“皇奶奶，宫里规矩真是太大，害得我师父连我名字都不敢叫。”

太后笑道：“司丫头，既然知知诚心拜你为师，你就收下她吧，千万不要拘礼。”

司娆有这般才情，又有这般医术，当得起知知的师父。

她虽有几个孙女，但最疼的只有知知和小七，小七乖巧听话，知知就不同了，性子被她老子惯得很是任性，一个小姑娘镇日在外头闲逛，实在不像话。

她也下狠心教训过她几次，可每每效果不理想，有司娆教导她也好。

她怕萧知意只是一时兴起，过个三天就丢到脑后，依旧有事没事跑到大街上闲逛，被人戏称京都第一女纨绔。

想了一下又道，“拜师就当有个正经的拜师礼，从今往后，知知你需得听你师父的话！不可再像从前那般任性淘气。”

萧知意正在兴头上，几乎什么条件都肯答应，她欢喜不已，在太后面前正式行了拜师礼。

行完拜师礼，萧知意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司娆去后殿学琴。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陆子晴笑道：“太后好像很喜欢司丫头。”

太后不觉含笑：“喜欢，有吗？”

“太后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

太后笑道：“哀家未曾想到司丫头不仅精通医术，还才貌双全，怪道秀禾回来赞她有大家姑娘的气度，品性也好，起初哀家心里还犯嘀咕，毕竟外面传闻可不好听，不想哀家竟想错了。”

“司丫头的确是个好的，只可惜……”她轻轻叹息一声，“流落在外的那段经历，成了别人攻击她的利器。”

太后叹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正因为那段经历，才成就了今天的她。”

“所以，太后不会再反对她和世子爷？”

太后摇摇头：“司丫头尚未及笄，谈此事尚早，哀家且看看以后吧！对了……”

太后忽然想起来，“刚刚知知一来，哀家倒忘了，老五究竟为何被猛虎所伤，他身边的那群人难道全是饭桶吗？”

陆子晴欲言又止：“厉王殿下不是……不是被猛虎所伤”

“什么，不是被猛虎所伤？”

“是，一大早夏禄就去太医院问了昨儿去厉王府的太医，还没来得及回禀太后，太医说厉王殿下是受了刀伤。”

太后闻言，眉心一蹙，凛然道：“怎会受了刀伤，凶手可抓住了？”

“没有。”

“既受了刀伤，又为何说自己是被猛虎所伤？”

“这个……”陆子晴面露难色，“奴婢就不知道了，太后，要不传夏禄来问话？”

“不必了。”

太后不再说话，缓缓闭上眼，捻动手里佛珠。

厉王这样做，无外乎两种情况。

他又做出什么欺负人的混帐事，被人捅了，自己没脸说出口，只能找借口说被猛虎所伤。

另一种就是他被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挨了别人一刀，也不敢声张。

陆子晴不敢再打扰，正要退下，忽看见那边有个宫女急急走来，似有事情要禀报。

陆子晴冲着她摆摆手，然后将宫女叫到外面：“你急慌慌的什么事？”

“兰贵妃赐了丹贵人一丈红，打得丹贵人筋骨皆断，血肉模糊。”

陆子晴蹙眉道：“哪个丹贵人？”

“就是刚入宫的秀女褚丹旭，大理寺卿褚庆的亲侄女，一入宫皇上就封了她贵人之位，因为口角锋芒，得罪了兰贵妃。”

“后宫之事自有皇后掌管，你赶紧让她的人去坤宁宫回禀皇后。”

“已经回禀过皇后了，皇后让来回禀太后，说是否可以请司姑娘过去给丹贵人医治，一来司姑娘医术高超，二来丹贵人是女子，太医恐怕有所不便。”

陆子晴想也是人命一条，连忙回禀了太后，太后命司娆前往宝相阁医治褚丹旭。

褚丹旭昏迷不醒，衣服粘在伤口上，司娆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伤口清理完毕。

从腰间到臀部，再到大腿，血肉模糊，无一处好，几乎打了个半残。

外敷内服了药之后她便幽幽转醒，见眼前晃动一个身影，也不知道是谁，她忽然一把握住司娆的手，咬着牙声嘶力竭道：“去，去告诉我爹爹和大伯，我不想待在宫里了，我要回家！”

司娆连忙道：“贵人身上有伤，千万勿动。”

她固执道：“去告诉我爹和大伯，让他们接我回家。”

“贵人伤势很重，莫说出宫，连床都不能下。”

她突然哭了出来：“我是不是成……残废了？”

司娆安抚她道：“只要贵人好好配合治疗，不会残废。”

“真的么?”她趴在那里，费力地抬起头看向司娆，“我……我认得你，你……是那位女医。”

“民女司娆见过丹贵人。”

“丹贵人，呵呵……什么丹贵人，连只蚂蚁都不如。”她目光忽然变得森冷可怖，咬牙切齿道，“我不回家了，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