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道：“是啊，郡主，这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你何必……”

她没有再往下说，话里大有责怪卫秋瓷多嘴之意。

“咳咳……”王婉见缝插针，想要摆一下婆婆的威严，咳了两声道，“秋瓷，你初来乍到能懂什么，不可随意插嘴！”

卫秋瓷虽备受亲生母亲冷落，却被晋阳大长公主宠上天，哪里能受得任何闲气，当即就拉下脸来：“那依婆婆你的意思，做你家媳妇就该闭紧嘴巴当个哑巴？”

王婉脸色讪讪：“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

卫秋瓷冷哼一声：“没有这样的意思最好，否则会让人误以为司府规矩太大，小辈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王婉脸色更加难看。

老太太不满的看了卫秋瓷一眼，原以为娶进一个郡主可以光耀门楣，没想到也是个没上没下的搅家精。

她欲训斥卫秋瓷两句，又想到晋阳大长公主那张严肃刻板的老脸，将话又咽了回去。

司念柔不知卫秋瓷对她的敌意来自哪里，她从太子那里得知，卫秋瓷打小爱慕萧祈，她该视司娆为情敌才是，为何突然帮她说话？

她原还想着回府拉拢卫秋瓷对付司娆，不想卫秋瓷已经被司娆拉拢。

她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并不想十分得罪卫秋瓷，柔柔弱弱道：“娘，算了吧，女儿命小福薄，当不起司府嫡长女，就让女儿以养女之名嫁入东宫吧。”

卫秋瓷瞧她这副柔弱可怜之态，瞬间想到她那泪水涟涟可怜的姐姐，冷笑道：“你一个妾也敢说嫁？是纳，纳妾。”

司念柔脸色立变：“郡主，你到底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老太太，母亲，二婶都有意见，若只对我有意见，冲我一个人来就是。”

卫秋瓷针锋相对：“你休要攀扯这些有的没的，欲陷本郡主于不义之地，本郡主对事不对人，对谁都没意见。”

司念柔以为卫秋瓷脾性暴躁，必是和王娉婷一样心内没什么成算之人，没想到她思路还挺清晰，简单一句话就堵得她难以辩驳。

她愣在那里，咬住嘴唇盯着她。

司娆暗暗为卫秋瓷拍手叫好，没想到这卫秋瓷竟有这般可爱之处，她忍不住笑道：“郡主说得很是，对事不对人，凡事都要讲究一个理字。”

她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太子若诚心纳司念柔为良媛，就不会太过在乎司念柔到底是嫡女还是养女，说句不好听的，又不是娶正妃，纳妾大抵不会太过看重女方身份，只有家世清白就可。”

周慕雪和司念柔听得脸上青白交错，司念柔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司娆也不看她，继续往下说，“退一步说，如果太子真看重司念柔身份，凭他的能力，他自己就可以求到太后那里，他是太后的亲孙儿，难道说的话还不如我一个小小女子管用？”

一席话说的周慕雪和司念柔无言以对，老太太也说不出话了。

卫秋瓷半是怨责半是赞赏看向司娆：“司娆，你的小嘴忒伶俐，怪道从前我总是落了下风。”

司娆微笑：“彼此彼此。”

卫秋瓷嘴一翘，翻个白眼给她：“谁跟你彼此彼此，本郡主是本郡主，你是你。”

她有些不耐烦再听下去，寻了个借口起身离开。

老太太和周慕雪见司娆咬死不松口，气得不行，尤其是周慕雪，她实在不甘心，还想要说什么，司娆却没有再给她机会，也寻了个借口先行告退。

她一走，众人都散了。

卫秋瓷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来到花园散心，见司玉正坐在鲤鱼池边大柳树下发呆。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缕光亮透过树叶打到他的脸上，衬得他本就光洁白皙的脸庞近乎透明，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如黛画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面部轮廓清晰分明，完美的无可挑剔。

她这才发现，司玉竟有不输于萧祈的样貌，只是萧祈素来肆意张扬，意气风发，在精神气度上比司玉更胜一筹。

但司玉也有司玉的好，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温柔和傻气。

如果说萧祈是一把闪着夺目光芒的绝世兵刃，那司玉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人如其名。

她不自觉的走过去，司玉不知在想什么，竟没发现有人走到面前，依旧呆呆盯着一池秋水。

卫秋瓷很是疑惑，朝着池水望了一眼：“你在看什么？”

司玉听见有人跟他说话，终于回过神，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母亲将他叫过去问的那些话，脸色微微发红：“我……我没看什么。”

“那你傻坐在这儿作甚？”

司玉望着卫秋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娶卫秋瓷非他所愿，他心里眼里爱的只有蓉妹妹一人，只是蓉妹妹对他那样冷淡无情，他也渐渐灰了心肠。

若不是怕连累司府，他早剃了头发做和尚去。

如今突然多了一个媳妇，他尴尬又拘促，不知道如何自处。

卫秋瓷见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不由扑哧一笑：“你多大的人了，怎这般腼腆，亏得你家里姐妹这么多，见到女人竟连话都不会说。”

司玉不想竟被她奚落一番，脸更加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胡说什么，谁……谁不会说话了。”

“你会说话，结巴什么？”

“我……我我……”

卫秋瓷更觉好笑：“你怎么傻里傻气的？”

“你才傻！”司玉瞪了她一眼，起身拍拍屁股道，“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屋看书。”

“看书做什么，好生无聊。”

司玉听她竟然不劝自己读书，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难道你不想我好好用功，考取功名么？”

卫秋瓷两颊染起一层红晕，“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你好好用功，考取功名？”

司玉一本正经道：“你是我媳妇呀，新娶的媳妇！”

卫秋瓷脸色更红：“谁是你媳妇！”

说着，小脚一跺，害羞的转身就走。

司玉紧追上前：“我知道，你并不想做我媳妇，我也……”

一个“是”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

卫秋瓷停下脚步盯着他：“你也什么？”

“我我……”

“你这人怎这般吞吞吐吐，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有话直说！”

司玉鼓起勇气：“我也和郡主一样，情势所迫，不敢违抗圣命。”

卫秋瓷顿时大怒，气得柳眉倒竖：“既然你不愿意娶我，为何要娶？”

司玉见她突然发怒，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明明就不想嫁给自己，自己也不想娶她。

他没有生气，她反倒生气了。

他再度愣住：“我……我……”

“哼！”

卫秋瓷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司玉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知所措。

难道说实话也有错？

古人诚不欺他，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蓉妹妹是。

卫秋瓷也是。

司娆走过来时，就看见司玉站在那里嗐声叹气，又看见卫秋瓷步伐走的很急，像是生气的样子，她看向司玉问道：“大哥，你刚刚是不是惹郡主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