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中骤然一痛，不愿再多看兰嫔一眼。

兰嫔被人拖了出去，皇后忍不住质问道：“皇上，都说一命偿一命，难道你在心里，咱们的孩子死不足惜么？”

皇上颓然道：“皇后，你要体谅朕，南荣馨到底是太后的侄女，朕不能做得太过。”

皇后心中冷然，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化作一声愤恨悲涩的叹息：“臣妾明白皇上的难处，是臣妾自误了，夜已深，皇上龙体要紧，早些回去歇着吧。”

皇上无言以对，轻轻拍了拍她道：“皇后你也好生息着，朕明日再来瞧你。”

“嗯。”

皇后疲倦地闭上双眼，待皇上离开，她又缓缓睁开双眼，眼里竟是冷森森的寒意。

皇帝走出寝殿，看到司娆和德妃守在殿外，他转头看了一眼德妃，见她容色憔悴，双目发红，关切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皇后那里还要劳你多照看几日。”

德妃声音温婉，还带着几分疲倦的沙哑：“都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不辛苦。”

皇上满意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微微瞥了一眼站在德妃身旁的司娆，淡声道：“司丫头，朕有话要问你。”

司娆跟着皇后一起来到坤宁宫西偏殿，殿内有一座巨大的铜制仙鹤香炉，炉内喷出能令人宁神静气的袅袅熏香。

皇上坐在那里，疲倦地揉揉额角，低垂着眼睑问道：“司丫头，你可知道劫持你的是什么人？”

“无影门的杀手。”

“无影门？”皇上眉心一皱，抬眼看向司娆，脸色在袅袅烟雾里阴暗不定：“他们为什么要劫持你？”

司娆摇摇头：“到底因为什么，民女也不知道，对方可能是想阻止民女入宫救治皇后吧。”

皇上冷哼一声：“无影门的人竟敢在皇城脚下劫人，简直胆大包天！”

他又看向司娆，眼里疑云重重，“独孤玥和你一起被劫持，那些人却放了他，他跟朕说，无影门的老大是一个叫韩莹儿的青楼女子，她很有可能是……”

他突然咬了一下牙齿，最终没说出晋王两个字，突然话锋一转又道，“对了，独孤玥说祝之敬还活着，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早就死了吗，会不会是独孤玥瞧错了？”

司娆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之色，点头道：“民女亲眼所见，祝之敬的确还活着。”

皇上更加疑惑：“他既然还活着，怎么敢让你和独孤玥活着回来？”

“这个民女也不知道，或许无影门的人根本不在意祝之敬会不会被暴露。”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脸隐在淡淡烟雾之后益发阴沉。

如果真是晋王干的。

那他行事也太不周全了，他不仅放了独孤玥，还让韩莹儿告诉独孤玥祝之敬是晋王的人，岂非不打自招？

到底是韩莹儿故意出卖晋王，还是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萧祈是如何找到你的，你们两个又是怎么毫发无伤回来的？”

司娆冷静道：“萧祈听独孤玥说，恐怕是……”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皇帝脸色，如实道，“晋王殿下派无影门的人劫持民女，所以萧祈去找了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告诉萧祈韩莹儿的落脚处，萧祈才找到民女。”

皇帝脸色一沉。

这该死的东西果然跟无影门的人有关！

否则，他怎么会知道韩莹儿的落脚点。

他没有说话，又听司娆继续说道，“民女被韩莹儿喂了迷药，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一个男人和韩莹儿说话。”

皇上神情一凛：“哪个男人？”

“民女不认识，只是听韩莹儿跟那个男人说，萧祈已经赶来，燕大人还不走么？”

燕大人？

皇上吃了一惊，脸色随之变得更加阴沉可怖，追问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司娆将当时听到的对话，一一告诉皇上，皇上脸色越来越沉，乌云密布，好似下一刻就要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他已然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心中更是冷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若猜得不错，应该是晋王想阻止司娆入宫，不想韩莹儿却被燕九章收买。

至于皇后是否真的病危，他已经不愿再想。

不管是晋王，还是太子，都是他的儿子，为了争夺皇位，兄弟相残，怎不叫他这个做父皇的痛心，寒心。

他们还想利用司娆，将萧祈卷入其中。

他愤怒的胸膛起伏，揉了一下胸口说道：“依你所言，那韩莹儿拿钱办事，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司娆清楚地知道，有些事瞒不住，一旦让皇上查出，她反而落个欺君之罪，不如自己坦白。

她想了一下道：“一来，她得了重病，民女说愿意为她医治，二来，民女趁她不备，点了她的穴道，喂她服下一粒毒药，她为了拿到解药，不得已送我和萧祈下山。”

皇上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你不仅精通医术，还精通毒术？”

他始终以为，身为君王坐拥天下美人，像司娆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不收入宫中实在太可惜。

虽然忌惮她医女身份，但心里始终不曾放下。

如今亲耳听到司娆喂韩莹儿服毒，突然汗毛倒竖，将这样的美人放在枕边，岂能睡得安心？

司娆根本看不清皇上的表情，也不知他对自己打过主意，她坦然道：“民女身为医者，以救人为己任，有时候毒药也是良药，譬如砒霜，既是致命毒药，也是治病良药，只要用得适当，可以医治寒痰哮喘，疟疾瘰疬，癣疮痈疽等许多疾病。”

皇上闻言，沉默点头，又道：“你确实医术不凡，只可惜，你不愿留在宫中。”

“宫中御医医术高明，未必不如民女，只是他们身为御医，责任重大。”

动辄就要杀御医陪葬，如果再一不小心站错队，保不齐脑袋就掉了。

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微微想到了一下，又道，“遇到疑难杂症，必定斟酌又斟酌，不敢下重药，才会导致病情迁延难愈。”

司娆刚说完，有内侍垂着手进来禀报：“春禧殿来人说祝贵人突然身子不适，皇上要不要去瞧瞧？”

之前皇上恼了祝昭仪，降了她的位份，因为半个月前查出有喜，皇上又将她提到贵人位份。

想到祝之敬死而复生，皇上不由眉头一皱，不耐烦道：“她身子不适就找御医。”

内侍正要退下，皇上突然又道，“且慢！让司丫头去一趟，朕倒要看看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内侍领命出去，司娆跟着春禧殿宫女一路来到祝贵人住所。

如今春禧殿主位乃是禇丹旭，早在一个月前，皇帝已经封她为丹嫔。

褚丹旭性子刚烈，处处与兰贵妃针锋相对，兰贵妃每每告到皇上面前，皇上总是偏袒褚丹旭，说她年纪小，不懂事，让兰贵妃多包涵，气得兰贵妃不知砸碎多少花瓶。

褚丹旭很得圣宠，皇帝曾一连七天息在春禧殿，这让兰贵妃感觉危机重重，想要暗算褚丹旭，幸亏祝贵人提醒，褚丹旭才躲过一劫，自此，褚丹旭待祝贵人如亲姐妹一般。

司娆到时，褚丹旭正焦急地守在祝贵人床边，一见司娆，她眼前顿时一亮：“原来是你啊，司姑娘，你赶紧瞧瞧祝姐姐她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