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娆没有立刻回答文笑白的话，而是笑着问道：“你怎么想起将自己的血和鸡血相融？”

文笑白红着脸道：“前几天，有个人找到我，问我滴血验亲是否确有其事，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告诉他医书古籍上有记载，是否确有其事，我不敢断言。”

他顿了一下，叹息道，“我去问爷爷，爷爷却说医书古籍岂会有错，但我心里始终存有疑惑，于是突发奇想，看看人血和鸡血能否相融，谁知竟真的相融了，我实在想不通，今日正好有机会问姑娘。”

司娆笑道：“你不愧是个好大夫，会想到亲自验证，其实这滴血验亲不知造成了多少冤假错案，根本信不得。”

文笑白惊异道：“怎么会，难道医书古籍里的记载也有错？”

“当然会有错，尽信书不如无书，若文太医不信，可以再去做试验，相融者不一定为亲，不相融者也不一定不是亲，说不定我和文太医你的血还能相融呢，这都是不确定的事。”

“所以，司姑娘你早已做过相关验证？”

司娆摇头道：“没有，不过我师父亲自给我做过试验，将他和几个病人的血滴到碗里，他的血和其中五个病人的血相融了，也有不相融的，而我师父和那几个病人都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说着，她忽然扑哧一笑，“当时，我师父想是不是病人的血有问题，所以才导致有的能相融，有的不能相融，又抓起我的手刺了一滴血，我的血竟然也和师父的血相融了，后来我师父为了论证滴血验亲和滴骨验亲都不可靠，又做了许多次试验，证明有没有血缘关系和血能不能相融根本没有关系。”

文笑白受教般点点头：“听姑娘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再问姑娘一句，可有法子能证明是否真的有血缘关系？”

司娆遗憾摇头：“目前来说，没有法子。”

文笑白叹道：“一开始学医，感觉自己什么病都能医治，学到如今才知道，身为医者能治的病实在有限。”

“虽然能治病的有限，但只要尽力而为便不会遗憾，医者不仅要医病，还要懂得医治人心，人的情绪会直接影响疗效，甚至于在某些时候能起决定性作用。”

“司姑娘，你是在怪我刚刚不该直言说出你姐姐的病情么？”

司娆又摇摇头：“文太医误会了，我绝不没有怪你的意思，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总不能任由病人拖延病情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可你姐姐的病我无能为力，我有些不明白，你的医术明明这么好，为什么你姐姐会舍近求远？”

司娆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反问他道：“难道文太医不知道我和司念柔相处得并不和睦？”

“可是身为医者，不应该对所有病人都一视同仁吗？”

“一视同仁？”司娆轻嗤一声，“请问文太医，如果有个恶贯满盈的凶徒等着你急救，你救是不救？”

文笑白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难道司念柔是恶贯满盈的凶徒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文笑白想了一下点头道：“救，疾小不可云大，事易不可云难，贫富用心皆一，贵贱使药无别，医者眼里只病人，没有好人坏人之说。”

“呵呵……”司娆不敢苟同，但不可否认，文笑白的确是位好大夫，“所以，你是一位纯粹的医者，而我不是。”

“可是在文某人眼里，姑娘也是一位纯粹的医者，还有……”他坚持问道，“姑娘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只是你以为的，不管司念柔是不是恶贯满盈的凶徒，我不会去救一个一心想要我死的人，我没那么伟大。”

文笑白瞬间惊愕。

司念柔外表瞧上去那样柔弱无辜，她怎么可能想要司娆死？

或许吧！

这是别人家事，他不好过问。

正想着，又听司娆道，“而且，凭我的医术，也医不好她。”

文笑白对司娆的话深信不疑，以为她的确医不好，因为整个太医院对太子的病情都束手无策。

他想一想，点头叹道：“连司姑娘都没有办法，太子他……唉……”

司娆见他对自己的话信以为真，心内暗暗觉得好笑，她若不补充一句，文笑白肯定会再问她，是不是因为司念柔，她不愿意医治太子。

虽然文笑白是个耿直的好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时间，两个人再没什么话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文笑白清清嗓子咳了一声，想要缓解尴尬，又开口问道：“不知在下能否有幸见到司姑娘的师父？”

“我有两位师父，一位早已仙逝，一位隐居世外仙山，仙山离京都千里之遥，恐怕难以相见。”

也不知师父有没有回到泠烟山。

文笑白又是一声叹息：“唉，不能见到令师真是遗憾。”

“说不定日后能有机会，对了，你刚刚说有个人找到你，问滴血验亲是否确有其事，这个人是谁？”

文笑白露出为难的神情：“这个在下无可奉告，还请司姑娘见谅。”

司娆隐隐觉得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因为入宫前她在鬼市行医，有个人问过同样的问题。

那个人头戴帷帽，根本看不见她的脸。

可是听声音，她就知道是唐梨落。

她当时如实回答。

会不会是唐梨落从文笑白那里没有得到答案，又去鬼市问她？

见文笑白不愿意回答，她也不好勉强，正准备叫丫头送文笑白出府，忽然听到一个尖细的笑声：“这不是文太医吗？”

二人转头去看，就看到杨敬手执尘尾笑眯眯地朝着二人走来，又问道，“司大姑娘的病……”

他突然伸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瞧咱家这记性，眼前的这位才是正宗的司家大姑娘呢。”

他挑眉看了一眼司娆，司娆更觉奇怪。

这杨敬什么时候对司念柔的事如此上心了？

难道仅仅是想巴结太子？

可太子身患不治之症，病在旦夕，他这巴结的又有什么意义。

又听杨敬笑道，“咱家想问的是司念柔姑娘怎么样了？”

文笑白不好回答，毕竟病人病情是隐私。

而且他素来不喜欢杨敬其人，也不愿意与他打交道，但杨敬是个小人，不可轻易得罪，否则会后患无穷。

想了一下，应付道：“在下医术浅薄，不好妄下结论，还请杨公公另请高明。”

杨敬满脸惊愕：“连文太医你都诊断不出，难道司念柔姑娘……”

他忽然停住不说了，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复杂之色。

太子身患花柳症，那司念柔她？

他一个激灵，好像自个身上沾染了什么有毒的东西，有些嫌弃地用尘尾往身上掸了掸，掸到一半，忽然看见一个小美人和一位妇人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