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皇上脸色难看之极，声音里压抑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德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德妃这几日身子本就不爽快，突然听闻皇上要让厉王去监军，脸色更是苍白异常，她直挺挺跪在地上，双目发红：“皇上，臣妾只有温儿一个儿子，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放肆！”皇上大怒，“他是去做监军，不是去送死！”

德妃流出眼泪：“什么监军，分明就是人质，凌艺乃是亡命之徒，什么事……”

“够了！”皇上愤怒打断，“老五身为皇子，为了我大历江山社稷，别说去监军，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

“皇上，温儿可是您的儿子啊。”

“正因为他是朕的儿子，他才更应该去！”

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让老五去做监军，最好的人选是老三。

只是老三一直忙于赈灾之事，若此时让他去幽州监军，凭老四和老五的能力根本无法接手，万一激起民变，恐动摇国本。

老二被褫夺封号，幽禁在府邸，老四前些日子从马上跌下，摔伤了腿，老六还小。

所以，只能是老五去。

德妃眼泪汪汪，哀求道：“皇上……”

“你不要再说了，这是政事，后宫不得干政！你下去吧！”

德妃绝望地起身，还没站稳，身形一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皇上看着她失魂落魄，异常苍白的模样，心中微微一软，语气也变得和软几分。

“德妃，你要明白，温儿也是朕的儿子，朕和你一样关心他，爱护他，但他是皇子，肩负重任，如今我大历内忧外患不断，朕好不容易才劝服凌艺接受朝廷招抚，在这节骨眼上，朕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弃天下万民于不顾。”

德妃凄然一笑，神情空洞：“臣妾明白，臣妾告退。”

皇上的儿子不止温儿一个，可她的儿子只有温儿一个，她绝不能将他置于险地。

皇上心狠，她就不信独孤剑南会同样心狠。

虎毒不食子，德妃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独孤剑南。

她爱他，也恨他。

此刻面对他时，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阿南，此生我没求过你什么事，只求你保全温儿，他不能去幽州监军。”

独孤剑南看着眼前凋败如枯叶般黯然而破碎的女人，内心没有一丝动容，他反问她道：“身为母亲，你可知道儿子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德妃面色微微一变，咬着唇，并没有说出皇位两个字。

独孤剑南慢慢道：“知子莫若母，你心里一定清楚，温儿他最想要的是什么，这世上没有白得的东西，想要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如果连幽州都不敢去，还能成什么事！”

“可凌艺是亡命之徒，手上沾满鲜血的杀人魔王，温儿到了他手里，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好说，没有命，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妇人之见！”独孤剑南冷嗤道，“凌艺与温儿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有什么理由杀害温儿，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权衡利弊，杀害温儿对他没有好处，况且，有九章在，不会叫温儿出事。”

“……”

“温儿和晋王斗了这么久，就差最后一步，若此番他立下军功，不仅能赢得朝中大臣的支持，还能让皇上另眼相看……”

“呵呵……”德妃冷笑一声，“说什么另眼相看，虽然萧威被褫夺封号，幽禁在府邸，但萧衍还好好的，唐梨落根本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所以……”

她发出凄厉的质问，“你想要扶持的根本不是温儿，而是萧衍，是不是？”

“我早就说过，梨落并非我的女儿，你不肯相信，我也没有办法，至于萧衍，皇上绝无可能立他为储君。”

“为什么？”

独孤剑南犹豫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皇上看上了梨落，依皇上的性子，终有一天，他会从萧衍手里夺走梨落。”

“什么？”德妃露出惊愕的表情，“皇上看上唐梨落，这怎么可能，唐梨落可是皇上的儿媳妇啊！”

独孤剑南冷笑道：“只要皇上喜欢，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

德妃还是不敢相信，狐疑地盯着他，独孤剑南叹息一声：“你若不信就去问温儿。”

“温儿他怎会知道？”

独孤剑南又是一声冷笑：“所以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当晋王是怎么被褫夺封号的？温儿联合晋王意图刺杀萧衍却临时变卦，取消行动，导致晋王的人马死伤大半，铩羽而归，温儿为什么会突然取消行动？就是因为他知道了皇上对梨落的心思。”

德妃彻底怔住，忽然，她轻轻笑了一声：“亏皇上满口的仁义道德，伦理纲常，可笑，实在可笑之极！”

“此次去幽州监军对于温儿来说虽然有危险，但也是一个树立威名，立下军功的好机会，温儿不仅要去，还要主动跟皇上说，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为了大历江山社稷，为了大历百姓不陷于战火之中，他就算死也要去。”

德妃终于被说动，但心里还是担忧，这时，厉王走了过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独孤剑南一眼。

德妃惊愕地看向厉王：“温儿，你怎么来了？”

厉王冷笑一声：“母妃，你当儿臣是傻子吗，儿臣早已知道这个……”他磨了一下牙齿，咬出三个字，“老地方。”

德妃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再说话，厉王又看了一眼独孤剑南，对着德妃道：“丞相大人说的不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欲成大事岂能畏缩，儿臣愿意前往幽州监军。”

第二天一早，厉王就在参军的护卫下前往幽州，刚到达幽州第二天，皇上突然收到密报，北梁镇国长平公主遇刺身亡，北梁大军群龙无首，不战而溃。

皇上大喜，大喜之后，悔之不及。

若不是担心北梁军趁机攻打大历，凌艺一个小小叛军头领哪有和朝廷谈判的筹码，如今儿子已送到人军营之中，一旦凌艺获知镇国长平公主遇刺身亡，恐怕他会狗急跳墙。

说到底，都是燕九章办事不力。

凌艺曾是燕九章的左右手，燕九章对他应该极为了解，哪怕雪灾封路，也不至于导致战事如此吃紧，一直僵持到现在。

正想着，李德旺前来禀报，承德司首尊褚庆求见。

皇上立刻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