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师叔神色复杂的凝视了她一会儿，淡淡点了一下头：“在。”

“师父他可好？”

“……好。”

司娆终于放心，带着顾雁姝一起骑马赶往南家村。

她刚离开，七师叔便冷冷对着薛芜道：“你也该走了。”

薛芜目光凄楚地看着他：“难道师兄就不能再等等么，小风生死未卜，我想留下来照顾她两天。”

七师叔冷笑道：“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你非要留下提前送她上路？”

薛芜脸色一变，紧紧咬住唇不说话。

七师叔轻轻叹了一声：“你为了孟春风，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为弃儿延长十年寿命，你这样爱她，为何要残忍地伤害她？”

“我之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根本不知道我远比自己想象的更爱她，这么多年，我和小风相依为命，我早已将她视如己出，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唉，你去吧！”

薛芜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孟春风一眼，抹着眼泪离开了。

七师叔留在原地，微微沉吟：“都是痴儿。”

孟春风是。

薛芜是。

江弃也是。

……

三日后，南家村。

司娆将木簪递于丁氏面前，丁氏终于肯相信是薛芜让司娆过来找她，她伸手接过簪子，手指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小风她真的快不行了吗？”

司娆点头道：“是。”

“唉——”丁氏痛苦的叹息一声，眼圈泛红，“阿芜她……罢了，罢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司娆催促她道：“事不宜迟，还请婶子随我走一趟。”

丁氏为难地看向摇篮中熟睡的婴儿：“你看看，这会子我怎么能走得开？”

旁边顾雁姝忍不住问道：“孩子的爹娘呢？”

丁氏道：“我儿子媳妇在镇上开了一家包子铺维持生计，每日里起早贪黑，哪有时间顾得上孩子。”

司娆以为她推辞不愿意去，丁氏忽然话锋一转，“但人命关天，更何况我养了小风一场，怎忍心见死不救，姑娘稍等一会儿，我去一趟村里李婶子家，她一会儿正好要去镇上，我让她叫儿媳回来。”

司娆松了一口气。

丁氏终究不放心两个陌生人，离开的时候，将熟睡中的孩子也抱走了。

没过一会儿，丁氏又抱着孩子回来了，孩子一直睡得很香，丁氏又将孩子放在摇篮之中，孩子不安的动了两下，丁氏摇了一下摇篮，孩子很快又沉沉睡去。

丁氏倒了两杯茶过来，递到司娆和顾雁姝面前，微笑道：“李婶子已经坐牛车去镇上了，姑娘且耐心等一会儿，等我儿媳妇回来，我就跟你们走。”

“麻烦婶子了。”

“不麻烦，我养了小风将近五年，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女儿，想不到……”丁氏再度红了眼睛，忍不住落下眼泪，声音哽咽道，“她竟然……竟然……”

丁氏太过悲痛，所有的话哽在喉咙里，化作哭泣。

司娆劝慰了她两句，她的心情才略微平复，红着眼睛很是抱歉道：“姑娘，让你见笑了。”

“婶子不必客气，我也很担心孟姑娘的身体，这些年，孟姑娘可有回来过？”

“回来过，不过很少，只回来过两次。”

司娆顺着她的话道：“确实太少了些，不过也难怪，这些年，孟姑娘跟着薛前辈四处行医，居无定所，想回来一趟不容易。”

“是啊，这些年她跟着阿芜四处漂泊，一定吃了许多苦。”

“听薛前辈说，婶子你待孟姑娘比亲生的还好，孟姑娘小时候在你这里一定过得幸福而安稳。”

“幸不幸福我不敢说，安稳倒是真的，小风小时候乖巧又漂亮，很惹人疼，不仅我疼她，她哥哥也很疼他。”

只是后来她跟着薛芜离开，薛芜是个性情古怪的人，大家渐渐就疏远了。

司娆喝了一口茶，凝眉似在思考着什么，想了一会儿问道：“婶子知道孟姑娘的身世吗？”

丁氏摇摇头：“阿芜没说。”

阿芜不说，她也知道，小风一定就是阿芜的孩子。

阿芜一个未婚姑娘忽然抱回来一个孩子，怎好意思说出口，所以干脆跟着她夫家姓孟。

司娆叹道：“婶子当年一个人要照顾几个孩子，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

说到不容易，丁氏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谁说不是呢，当年小风和旺儿一个五个月大，一个才两个多月，孩子他爹又在矿上出了事，人没了。”

丁氏心里好似积攒了太多的苦，无人诉说，哪怕面对一个陌生人，也忍不住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诉起苦来，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说她一个带着三个孩子，如何如何艰辛，最后总结一句，“幸好那会子老大六岁了，勉强能搭把手，总算熬过来了。”

司娆没想到她一句话能引起丁氏这么多话，还边说边抹眼泪，恨不能要将一生辛苦的都告诉她。

或许，她真的过得太苦了吧。

虽然丁氏说的没有任何有用信息，司娆还是耐心坐在旁边倾听，丁氏抹了一眼泪，又道，“叫姑娘笑话了！”

司娆笑笑：“能理解，拉扯一个孩子长大尚且不容易，更不要说三个，小孩子总容易乱跑，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了，这年头拐子也多。”

丁氏脱口道：“我们这里偏僻，倒没什么拐子，但山里有狼……”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喝了一口茶道，“好在，孩子们都有惊无险地长大了。”

司娆敏锐地察觉到她脸色有些不对，又听她说了有惊无险四个字，试探她道：“难道有狼跑到村里袭击孩子？”

丁氏神情变得更加不对：“有……有过，不过狼很少下山，所以村里还是很安全的。”

“那孟姑娘小时候有没有被狼袭击过？”

丁氏想她一个外乡人，不知道什么，磕磕巴巴道：“没……没有。”

司娆看她神情便知她撒了谎。

不管孟春风有没有被狼袭击过，她已经将孩子完好无损地交给薛芜，她为什么要撒谎？

她转头看了一眼顾雁姝，顾雁姝也觉得丁氏的表现有些奇怪，她借口尿急暂时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回来了。

她凑到司娆耳边说了两句，司娆面色微微一变，开门见山道：“我瞧婶子是个老实厚道的人，为什么要撒谎骗我？全村人都知道，孟姑娘六个多月的时候分明被野狼叼走过。”

丁氏脸色一变，知道顾雁姝刚刚必定跑到村子里跟人打听过，她露出尴尬的神色，讪讪道：“我不是故意隐瞒姑娘，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每回想起都觉得后怕，不愿意再想，也不愿意再提。”

司娆冷笑道：“婶子恐怕不是后怕这么简单吧？”

丁氏不想刚刚还和蔼可亲的小姑娘，突然就变了脸色，难道是薛芜发现了什么，故意找小姑娘来试探她？

她眼睛闪过掩藏不住的慌乱：“你……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