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也识趣地赶紧跳了下来。

狗仰着头，看着林恙，见他一副发了疯似的乱动着，狗眼眨巴了两下，心想，他这样，不得挨揍啊。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佘赞劲刚才明明还凶他，此时却搂着他笑了，一边笑一边低着头望着怀里的林恙：“这么生气的啊？”

林恙不至于因为几个陌生人的话就恼火成这样，他之所以那么难受，其实是因为……

“因为你爸?”佘赞劲笑着问他。

林恙一下子被人戳中了心事，直接就愣了一下。

他不折腾了，仰头，看着佘赞劲，但却不想承认自己被他说中了心事，故意说：“你说什么！”

见他一副不愿意承认的样子，佘赞劲也不想强迫他，就说：“这都已经走了一半儿，要不咱走走吧。”

林恙皱眉。

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推着自行车，佘赞劲拉着他朝前走。

林恙一个人生着林茂璋的闷气，生够了，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佘赞劲给牵着。

看着被佘赞劲牵着的手，林恙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了一下眉头。

他从小也是这样，牵着他爸的手，从一两岁，牵到十几岁，又牵到二十几岁。

可是突然之间，他爸就不牵他了。

而且会义正言辞地责备他，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怎么还要这样。

林恙就这样看着两个人牵在一块儿的手，竟然有些不愿意松开。

路上骑自行车的，拉着架车的，骑着电车的，都会看他们一眼。

这两个男人，这么……拉手啊。

林恙一向不喜欢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乐意拉，就拉着，不光拉，还拉的蹦蹦跳跳的。

他指着地里的那些小土包问佘赞劲：“那是什么！”

“那是坟。”佘赞劲推着自行车，耐心地跟他解释。

林恙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震惊地朝着远处看去。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绿油油的麦田之上，都是一个个的，孤零零的坟包。

林恙问：“那为什么没有碑呢？”

佘赞劲说：“我们这里不兴这个，哪个坟包里头是谁，谁的家里人都知道，不立碑，省的耽误种庄稼，要是谁家有钱了，才会立一个碑，再种几棵松树。”

“哦……”林恙眨巴了一下眼睛，“那，那庄稼会很贵吗?”

佘赞劲想了一下，说：“拿小麦来说的话，好的时候能卖到一块多一斤，不好的时候，八九毛一斤吧。”

“……”林恙震惊地瞪大眼，“这么便宜，那你们还种什么地呀！”

佘赞劲笑笑，说：“要是没病没灾的话，其实也是够花的。”

林恙不相信，又问：“那要是有病有灾呢？”

佘赞劲看了一眼林恙。

“那要不你以后去城里工作吧，”林恙说，“不如你现在就走！咱俩一块儿走！”

佘赞劲看着前方的路，说：“奶奶年纪大了，适应不了城里的生活，而且这里的人都讲究一个落叶归根。”

他当年退伍，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爷爷去世，他奶奶的身体又是一年不如一年的，而他爸妈又去世的早……

林恙想到奶奶，没话说了。

心里就在一个劲儿地想着，一斤粮食，一块多，最便宜的矿泉水也要两块钱了吧，这不比矿泉水还要便宜吗？

林恙走累了，佘赞劲就又把他提到了自行车上，自己也骑上车。

可狗却死活不肯上去了。

快到镇上的时候，林恙还突然回了一下头，说：“一斤一块多？”

佘赞劲笑了，问：“你还想着呢？”

“那会很辛苦吧？”林恙问。

佘赞劲笑：“不辛苦。”

林恙不信。

到了镇上，林恙就被震惊到了。

这人挤人的，怕是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了。

推自行车是推不动的，而且走着还麻烦，佘赞劲在彻底进集市之前，拉着林恙，去了一个存车的地方。

佘赞劲从那存车的“老板”的手里，拿了一个木头的小牌子，就对着林恙说：“咱走吧。”

林恙看着人挤人的集市，问：“……挤啊？”

“对，”佘赞劲拉着他往前走，“走。”

狗也跟上。

卖菜的，卖农具的，卖衣裳的，卖糖葫芦的，卖枣糕的，卖的，卖菜籽儿的，卖老鼠贴的……

林恙看的眼花缭乱。

“糖葫芦要不要？”佘赞劲问林恙。

“啊？”林恙看着那像古代一样，插在一个大棉棍子上的糖葫芦。

佘赞劲将人叫住，拿一块钱买了一串儿。

“一块钱？”林恙有些震惊地问。

“嗯，”佘赞劲将糖葫芦给他。

“一块钱……”林恙看着糖葫芦，喃喃地说。

他咬了一个，又酸又甜。

佘赞劲拉着他，护着他，往前走，见一个卖吃的就问他。

“枣糕要不要？”

“黏黏馍要不要？”

“……”

林恙两只手都拿着吃，拿不完了，就让佘赞劲给他拿着。

1块钱，两块钱，3块钱，5块钱的，最多也就5块钱了，便宜！便宜！

一向买东西不看价格的林恙，也像是掉进了一个蜜糖罐儿，在这人潮汹涌的街上，吃的嘿嘿直乐。

再往里头走，就是一些卖凉席，卖铁锅铁铲的。

佘赞劲买了一个凉席，夹在咯吱窝里，拉着林恙走。

林恙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四周看过去，往上看全是人头，往下看全是人腿，几乎连缝隙都没有，吓得他眼睛直接就瞪大了，问：“你家的狗呢！你家的狗丢了！”

佘赞劲却说：“你不用管它，它丢不了。”

“啊？”林恙不理解。

见有一辆三轮车硬是经过，佘赞劲捂着林恙的后脑勺，将他摁到了自己的怀里，挤压着人群，硬是给人家让出了位置，“它认识路，找不到我们的话，它会自己回去。”

林恙踮脚，一个劲儿地往佘赞劲的怀里蹭，生怕那三轮车上的铁锈蹭到了自己的身上，“好聪明。”

佘赞劲搂着他，低头，笑了一下，然后又搂着他，推着他，往前走，“走，给你买内裤去！”

“……不能说！”林恙瞪他。

佘赞劲大咧咧地说：“没人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