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宋宣子还在闭关，而燕卿璇已巩固了修为后出关，而乔默此时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两颗对于凡人来说价值连城的明珠，以及一段灵茶的枝干。

这条枝干，是九霞宗还在中州的时候，当时的掌门从一处仙人遗居中寻来的宝物，一共三条，当时种下了两条，后都长成了极品的灵茶树。而所剩一条，与另外两条又有所不同，所含灵气更加浓郁，存世千万年依旧翠绿，上面还有十数片绿叶。

当年宗门曾经摘取过两片叶子，制成灵茶，冲饮百次依旧功效非凡。而这枝条，无论当时九霞宗用何种方式种下，都不会生长，因此最后被作为宗门至宝保留了下来。

“这条枝干……”燕卿璇看到这条枝干也是一惊，因为作为宗门至宝，就连她都不曾知晓，这些都是历代掌门才能知晓的东西。

“这条枝干，从我九霞宗还在中州时就已存在，是一棵灵茶树的一条枝干，只是宗门到现在都还无法将其种植。我想那位前辈一定是爱茶之人，也有大能为，说不定这条枝干在那位前辈手中可以焕发新生。”乔默说，“事不宜迟，不等乔长老出关了，你速带本座去见那位前辈。”

二人御风而行，很快就到了落霞镇地界上，而此时天空也下起了雨。

“掌门师尊，这雨看来是越下越大了。”燕卿璇说。

“我辈修士，岂惧雨雪？”

“我的意思是，既然洛前辈，不，洛先生以凡人自居，我等也以凡人姿态与他交往。这雨水虽淋不到我们，但是却能淋到凡人。”燕卿璇说。

“有理，那么我们就在这落霞镇买两把雨伞，正好等等打伞步行上山，也显得我们的诚意。”乔默点了点头，与燕卿璇一同从空中落下，然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事情，突然地一皱眉，“向那些镇民买东西可少不了世俗的金银，你可曾带了？”

“我早已备下。”说着，燕卿璇拿出了两三个银锭，“买两把雨伞应该足够。”

买了伞，两人来到霞荫山的山脚下，抬眼看去，在雨水之中霞荫山烟雨蒙蒙，半山洛秦所在的庄园若隐若现。

“真是好地方。”乔默见此景致，也不得不感慨一声。

之后，两人打着伞，如凡人一般步行上山，直到庄园门口。

庄园没有关门，但两人也不敢冒入，正在门口踌躇时，一个声音传入两人脑中：“主人在后院，你们自己进去吧。”

两人转过身，看见老虎黄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两人身后。此刻，黄寅正悠闲地趴在一棵大树下的青石上避雨。

“前辈，洛先生可是预料到我们会来？”燕卿璇问了一声。

“预料？主人何须去预料尔等的行为？来者是客，主人这庄园的大门从不关闭。只要是主人的客人，自然能进到院中，可如果主人不让进，即便庄园的门开着，任谁都不能踏入半步。”黄寅说完后，打了个哈欠，便不再想理二人。

乔默与燕卿璇也知趣地行了个礼，便走入院中。

进入到院中后，乔默便被这浓厚古朴的气息所震惊。不过除此之外，院中所见的一切，包括石桌石椅，种植的花草树木等，看上去都只是普普通通，没有一丝特别。

“看来，这里还真是一些凡俗的东西，若不是这份古朴的，甚至好似上古时期的气息，再加上门口那只虎妖都要称洛先生为主人，我都要觉得这里就是住了一个凡人。”乔默心想。

“宗主，我再说一下，等会儿切不可在洛先生面前轻易提起修炼的事情。”这时燕卿璇还是不放心地又传音给乔默。

两人很快走过前院，从北侧长廊绕过屋子，来到了后院。后院是一片假山园林，还有一处湖泊。湖泊中有几朵荷花正待开放，一叶小舟停靠在湖泊岸边。湖泊边上，背靠着一座假山，有一座凉亭，洛秦正站在凉亭中作画，一边的长凳旁，靠着一把精致的娟伞，凉亭的石桌上，放着二三小菜，一壶小酒。

洛秦此时站在凉亭一侧，正对湖泊，他的面前竖着一块画板，而洛秦拿来作画的画笔，是一种乔默二人从未见过的笔：笔头扁平，毛也很短，像是一把小刷子，而笔身细长。用来作画的也不是墨水，而是洛秦手中拿着的一块木板上的一滩滩如同油渍一般的不同色彩的颜料。

画板上，画的是湖泊中的荷花，但是却不是此时的荷花。此时的荷花虽未盛开，但是却也长出了花苞。而画面上的却只有片片荷叶，荷叶看上去像是在雨水中，但整个画面看上去却像是晴天一般。

过了一会儿，洛秦画完了，将手上的东西放回到一边的石凳上，转过身，看见了在亭子外等待的二人。

“洛先生好雅兴。”与洛秦认识的燕卿璇此时自然是先开口。

“你怎么来了，还有这位是？”洛秦看了两人一眼，然后从桌上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端着酒，重新开始欣赏自己刚才的作品。

“这位是家中的长辈，叫乔默，听闻昨日我受了洛先生的指点后，特地登门道谢。”燕卿璇说，“乔伯，这位便是我昨日所说的洛秦洛先生。”

第5章 我对美术，还是有点研究的

“进来坐啊，别站在外面淋雨了。”洛秦说，他侧对着两人，“正好刚刚画了幅画，不嫌弃的话一起来看看。”

两人走进亭子，站在石桌一侧，隔着石桌，看着洛秦的画。

“洛先生，恕老朽寡闻，您之前所用的技法是？老朽也对绘画颇有兴趣，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画法。”看了一会儿画后，乔默问洛秦。

“油画，对了，这里没有油画这个概念。”洛秦说，“不过比起水墨画，还是差了一点意思。对了，乔老，您是长辈，不必如此过谦。”

“那么洛先生也不必如此客气，闻道有先后，昨日洛先生指点我家卿璇的话语，可谓字字千金，足可见洛先生大才。”乔默说。

“也好。”洛秦点了点头，又说，“乔老既然也喜爱绘画，那么看看这幅画如何。”

乔默走近了几步，来到画前，仔细端详了起来，又看了一会儿后，说：“虽然洛先生以此时雨中荷塘作为参照，但画的恐怕并不是此时此景。但是这样的画法，在水墨画中，也常见到。尤其画山画水，不求一石一景、一草一木皆在画中展现，却需求山之形、水之意，若形意到了，那便有了山水之色。如无此形意，则画满山水都无用。”

“乔老高见，洛某佩服。”洛秦笑了笑，真心地赞叹了一声，“两位，请坐。”

等到两人坐下，洛秦端起酒壶问：“二位，能饮否？”

“时而小酌。”乔默回答了一声。

“我只能喝一点点。”燕卿璇说。

其实如果是凡俗的酒，对于燕卿璇或是乔默来说，一次性喝上几斤都无所谓，酒精带来的影响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功力化解，而且毫不在意。可能只是为了自己的凡人形象，两人，尤其是燕卿璇只得矜持一些。

“这是洛某自己酿制的酒，虽烈，但回味悠久。”洛秦为两人也都倒上一杯。然后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又将目光移到了画上：“乔老说的没错，我画的确实不是此时此刻的荷塘，而是我印象中的某时、某处的荷塘。”

“那么，洛先生您又何必在这里对着这片湖泊作画呢？”燕卿璇问。

“其实，我在哪里作画，与你们看到这幅画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洛秦笑着说，“我在哪里，看着什么作画，或许确实会对这幅画产生一些影响。但是在你们看到这幅画后，你们所需要想到的，是这幅画所展现的只是我希望你们所看到的东西，或是我让你们所看到的东西。至于这幅画想表达什么，画的什么？与画无关，与在哪里对着什么画的无关，只与我有关。”

在听了洛秦的话后，乔默又重新开始打量这幅画，看了一会儿后，又喝了一口酒。

一口酒入口，一股让乔默猝不及防的香甜，伴随着酒的独特刺激感从口腔中炸裂开，一下的不适应，让乔默一下子将口中的酒咽下。但是意外的是，在口中强烈刺激的酒，入喉却无比顺滑，一线到底。然后，一股清香从喉部反出，与残留在口中的香味交相辉映，产生了奇妙的感觉，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喝一口。

“这酒，果然是好酒。”乔默赞叹一声，平平无奇的，没有一丝灵气的酒，却有着如此纯粹的，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让乔默再次想起了，那与修炼无关的，单纯的酒，也是会让人上瘾的感觉。

乔默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完，然后回味了很久，这才放下酒杯，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画上。

前面洛秦的话，让乔默似乎感悟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却不清晰，他感到，这是洛秦在给自己的机缘，就看自己能不能悟到一些什么了。

“对了，乔老，”此时，洛秦再次开口，“我想起来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说与足下听听。”

“洛先生请讲。”

“曾经有个我知道的，很有名的画家，被认为是一个时代最杰出的画家，他曾经在晚年说，我所希望的，只是自己能像一个小孩一般去画画。”洛陨说，“在他们看起来，孩子的目光是最纯净无暇的，所以能看到并画出最美的画。不知足下以为如何？”

“如孩子一般画画吗？”乔默感觉到，洛秦是在指点自己了，只是看自己能不能领悟到什么。他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洛秦也不催促，自酌自饮了起来。

“洛先生，”过了良久，乔默才开口说，“我觉得，那位画家所说的，应该是不对的，起码老朽领悟不到这一点。”

“无妨，大家交流而已。也说说足下的想法吧。”

“照老朽的想法，还是那句，绘画所求的，并不应该是画的像，并不是越是栩栩如生则越画的好。也不是比较绘画的技法难易。绘画所追求的，到头来还是画者自己的境界。”乔默说，“如山水之色，有人可以看到山清水秀；有人可以看到万物枯荣；而有的人则可以看到天地之道。而画者，则是将这种独属于自己所见的意境，融入到画作之中，这才是画者所追求的。”

“不错，乔老果然对绘画颇有研究，我敬你。”洛秦端起酒杯，向乔默示意之后，一饮而尽，然后说，“但从绘画而言，一个画家不仅要磨炼自己的技巧，也要磨炼自己的眼光与心境，而这两点，都不是小儿所能具备的。即便是最后返璞归真，也是有所区别的。可笑那些人，说什么最后看山水仍旧是山水，就以为最初的山水与最后的山水一致了。”

在未穿越之前，洛秦对美术就有较深的研究，他对西方美术在印象派、野兽派之后所走的路，一直是很看不起的。尤其是自杜尚开始的达达主义，以及之后的当代艺术与现代艺术，那些已经放弃了美学，完全追求作品的冲击力与艺术家个人的个性解释的作品，更是一点都看不上。

乔默自然不知道洛秦的心事，只是在听了洛秦的一番话后，突然，心中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多谢洛先生指点。”乔默突然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洛秦行了一个师礼。他心里清楚，此时自己的心境与感悟，已经与之前的自己判若两人，虽然目前在修为上还没有任何长进的地方，但是心中了然的这份明悟，却能在自己之后的修炼中为自己扫除很多障碍，让自己修炼的更加顺利。这比一时提升几个境界，可要珍贵的多。

“乔老客气了。”洛秦客气了一声，但还是受了这一礼，“难得今日天公作美，大家也颇有兴致，我就再画一幅画。”

说完，洛秦站起身，打开一边的一个木箱，从里面拿出文房四宝，放在石桌上。

“卿璇，替洛先生磨墨。”乔默吩咐一声。

“有劳燕姑娘了。”

磨的墨浓，舔的笔饱，洛秦对着眼前的宣纸凝视了一会儿，便开始动笔，整幅画一挥而就。

画的依旧是荷塘，但画面上只有一截玉藕露于淤泥之外，二三小鱼在一旁游弋嬉戏，画面上便再无其他。

“这或许就是我们所理解的意境，与西方所理解的意境的不同吧。”画完之后，洛秦又端详了一会儿画面，然后轻轻感叹了一句。

“妙啊，这幅画。”乔默与燕卿璇两人也站到了洛秦身边，一起看着这幅画，乔默不由得赞叹一声，“画荷而不见荷，但这二三小鱼，却将这片荷塘的生机展现了出来。”

“乔老若是喜欢，就送与乔老了。”洛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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