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点了点头，十分麻利地将那一包草药倒进了砂锅，加了水，熬了起来。

天色昏暗，青娘端着熬好的汤药来到了郑逢时的帐子前，人还没走近，就听得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帐子里面传了出来。

青娘本想着等里面安静下来再进去的，无奈听着里面的骂声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青娘只能硬着头皮唤了句，“将军，王伯让我给您送药来了。”

里面的骂声止住了，少顷，青娘听着郑逢时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对着她喊出了两个字，“进来！”

青娘端着药碗进了帐子，就见郑逢时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帐子里还有两个副将，都是苦着张脸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

青娘也不敢吭声，只将那一碗药送到了郑逢时面前。

“这是什么药？”郑逢时将那碗药拿了起来，放在鼻子。

“别扔！”青娘眼皮一跳，连忙道，“这药是去火的，王伯说您这阵子总爱流鼻血，喝下去就好了。”

“不把那些大燕的小杂碎给宰了，我这病好不了！”郑逢时的眼睛血红，一把将那碗汤药重重地放在了案桌上，里面的汤药瞬间洒出半碗出来。

郑逢时哑着嗓子道，“老子今天带人去追大燕的游兵，他们抢走老百姓的粮食也就罢了，他们居然还抢走了好几个小姑娘，最大的才十五啊！花骨朵一样，那些个畜生，那些个畜生……”

郑逢时说不下去了，只攥紧了拳头，用力向着桌上锤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青娘的脸色也是一分分的白了下去，虽然郑逢时没有将话说完，但她心里也能想象出来那些女孩子遭受了什么。

岂料郑逢时接下来的话却是让青娘整个人都是愣在了那里。

郑逢时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那些个狗杂碎，他们，他们居然把那小姑娘给吃了！这些畜生，他们是拿咱们的小姑娘当两脚羊啊！”

“两脚羊？”青娘脸色煞白，喃喃地问出了这三个字来，她记得儿时也曾听村子里的老人们说过，北方的胡人将大梁人当做“羊”，尤其爱将少女掳走充当军粮，那会儿她和村子里的孩童都以为这些只是传说，没成想居然是真的。

她只觉得胃里一股翻涌，涌得眼眶都变得温热起来，就连身子也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她想象不出那是什么人，那简直不是人，而是一群恶鬼啊！

“所以你说，不把这些畜生宰了，我的病能好吗？”郑逢时的眼睛里一片的赤红之色，他的嗓音沙哑的厉害，“若连这些丫头片子都保护不了，我还哪来的脸来当这祁州城的将军？”

“将军，收到了齐参将的传书，说在甲子庄一带发现了大燕的游兵。”有传令兵匆匆进了主帐对着郑逢时开口。

郑逢时眼睛一亮，霍然起身与一旁的两个手下道，“走，随我一起去宰了这些畜生！”

“是，将军！”两位副将齐声答应。

见郑逢时一行人要走，青娘端起了那半碗汤药，对着郑逢时唤道，“将军！”

郑逢时回眸向着她看去。

她快步走到了郑逢时面前，将那半碗汤药送在了郑逢时面前，“请您把药喝了，只有将身子养好，您才能去杀了那些丧心病狂的大燕人！”

郑逢时神情微动，他没有说话，只从青娘手中接过了汤药，仰起头一饮而尽，而后带着属下快步离开了帐子，青娘留在原地，听见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地唤出了两个字，“出发！”

青娘听着那些马蹄声渐渐远去，她回到了自己的帐子，只觉得莫名的寒冷，不得不用胳膊慢慢的环住了自己，她不敢去想，那些游兵在附近犯下的这些罪行，完颜显峰知道吗？又会是他默许的吗？还有她的虎哥儿，若孩子一直在大燕长大，他以后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吗？

青娘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她低下头，不敢再想下去了。

是夜。

“大将军。”

“大将军。”

看见完颜显峰的身影后，将士们纷纷出声唤道。

完颜显峰脚步不停，向着校场大步行去，到了校场，就见四周燃着火把，将一切都是映照得十分清晰。

当中跪着一批人，每个人都是五花大绑，这些人显然都是受了伤，有许多人脸上还带着血迹，听见完颜显峰的脚步声后，俱是齐刷刷的向着他看去。

“大将军，这些都是逃兵，这阵子一直在凉州和祁州附近的庄子上作乱，他们不愿招供，但依属下查探，这些人怕是没少造孽，庄子上的粮食和梁女都被他们糟蹋了不少。”有人快步走到了完颜显峰身边，低声禀报道。

“还不止，大将军，”一旁有个面相微胖的男子一脸的唏嘘之色，上前一步颤着声音说了句，“他们还把那些梁女给杀了，当做肉给吃了！”

男子的话音刚落，完颜显峰身后诸人俱是一片哗然，其中一人冲着那些游兵喝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大将军早已在军中下令，绝不可有吃活人的事发生，你们枉顾军法，简直罪无可恕！”

“大将军，您看这些逃兵该如何处置？”有人问。

完颜显峰的黑眸暗沉，在火把的照耀下，眼底深处俱是一片火光之色，他的声音冰冷，只冲着一旁的手下吩咐道，“将他们就地正法，一律军法处置！”

“完颜显峰！”听见了这话，游兵中当即有人抬起头向着他看了过来，许是知晓活命无望，那人竟是高声喝骂了起来，“老子打了二十年的仗，你凭什么要宰了老子？军营里没有粮食，没有吃的，我们自己想点法子找点东西果腹，你还要砍我们的脑袋？”

其他的游兵听了这话也是纷纷附和起来，其中一人大喊，“前两年大羯人在北境的庄子里抢了上千个大梁小姑娘当军粮，怎么大羯人能抢得，我们就抢不得？”

“还不是他从大梁讨了个娘们，他处处维护大梁，你们还能瞧不出来？完颜显峰，你他娘的安安生生当你的大梁女婿去，你凭什么当我们大燕的大将军？”

“对，你凭什么当大燕的大将军？就连行军图八成也是你故意传给大梁的，完颜显峰，你不配当大燕人！”

“你不配当大燕人！”

游兵们的怒吼声此起彼伏，在这寒夜中竟是响彻了整个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