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姐？”

月棠走到了青娘身边，见她环着双腿坐在那儿，望着不远处的篝火堆出神，她瞧着有些担心，上前唤了两声，青娘才听见。

“月棠，你在喊我，有事吗？”青娘微微打起了精神。

“青娘姐，你怎么了呀？自从军营回来后，我瞧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月棠一面说，一面将自己手里的饼子递在了青娘手里。

“没怎么，可能是这些天有些累了。”青娘勉强地笑了笑，她接过了那饼子，虽然毫无胃口，但还是撕了一块送进了嘴巴，努力地咀嚼，再努力地咽下去。

月棠听了也就不再多问，她偎在青娘身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闲话，青娘听见有脚步声向着这边走来，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随着他越来越近，走路时的跛脚也是越来越明显了些。

“阿林保，”青娘微微笑了，与那青年打起了招呼。

“哎，青娘姐姐，”那名唤阿林保的男子也是喊了一声，而后将手里的油纸包递在了月棠面前，笑道，“从城里带回来的，给你们吃。”

说完那青年也不等月棠回答，有些赧然地挠了挠脑袋，又是拖着跛脚慢慢走远了。

待阿林保离开后，青娘将油纸包打开，瞧着里面的点心，青娘又是笑了，与月棠道，“你瞧，是你喜欢吃的。”

月棠的脸上仍是蒙着面纱，她看了那点心一眼，摇了摇头，“青娘姐，你回头拿给他吧，我不要他的东西。”

“月棠……”青娘似乎想要劝一劝她。

“我知道，你想和我说，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有个人能真心待我就是我的福气了，是不是？”

“不，我没这样想过，”青娘轻轻地握住了月棠的手，温声道，“那我一会就将这点心还给他，月棠……你说得不错，我其实的确希望你能遇见个真心待你的人，你能和这个人好好地去过日子。”

月棠眼睛里浮过一丝凄楚，“我也希望能有这样一个人，可是青娘姐，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阿林保，因为……他是大燕人。”

青娘不说话了，眼神也是黯了下去。

“青娘姐，你知道的，我的家人都死在了大燕人手里，我又怎么能嫁一个大燕人？就算这场战争和他没关系，就算他只是个寻常百姓，可我也不能……我若跟了他，我就是背叛了我的家人，我要下地狱的。”月棠的眼睛里浮起了晶莹的泪花，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压了下去，又是喃喃的说了句，“况且我跟他就算成了，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大燕和大梁打成了这个样子，这个天下又有哪里能容得下我们呢？”

青娘心里一颤，只觉得月棠的话深深地打在了她的心坎上，是啊，这个世上，又有哪里能容得下她和完颜显峰呢？

营帐中。

桌前坐着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她一身的荆钗布裙，眉宇间满是风尘仆仆的神色。

在她的对面则是坐着一个青年男子，两人半晌无话，营帐李唯有那女子低微的抽泣声。

“慧娘，”终于，那男子开了口，他向着那女子看去，低低的劝了句，“别哭了，过两日有客商回京，我托了他们，他们会将你送回去。”

“为什么？”慧娘抬起头向着沈冠秋看去，她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一字字地问道，“我千里迢迢的来北境寻你，吃了一路的风沙和苦头，好容易找到你了，你就这样对我吗？”

沈冠秋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你的心就这样狠吗？你可知道，你离家后我的日子是如何过的吗？”慧娘的眼睛红红的，呜咽着开口，“村里人都瞧不起我，都说我是被你休了，沈冠秋，我到底是怎么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狠心呀？”

“慧娘，”沈冠秋心下无奈，只得道，“我在这里打仗，随时都可能没了性命，你年纪轻，实在不必……”

“借口，全是你的借口！”不等沈冠秋将话说完，慧娘已是嘶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就是因为青娘，你是忘不了她，对不对？”

沈冠秋按耐着自己的火气，“这和你姐姐没关系，你不要怪在她身上！”

“你还护着她！”慧娘又气又妒，想起这一路的奔波，好容易瞧见了他，他对自己却如此冷漠，甚至还寻到了客商要将她带离北境，她都已经这般伏低做小了，这样遥远的路难道还不能体现她的诚意吗？就算之前是她不对，但她已经豁出命地来找他了，他却还要这样，还要这样不留情面，将她拒之千里！

见慧娘这般不可理喻，沈冠秋也是失去了耐心，“慧娘，我和你之间的事，你休要牵扯到别人身上去！你若想听真话，我就真话告诉你，你就算再来十趟，我跟你之间也是再无可能了！”

“你！”慧娘满眼的泪，竟是伸出胳膊向着沈冠秋身上推搡了过去，一面推一面泣道，“你浑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沈冠秋由着她推搡着自己，直到有小兵匆匆跑了进来，对着他道，“千夫长，不好了，大燕人突袭，将军命你速速前往校场。”

听了这话，沈冠秋登时变了脸色，他再顾不得慧娘，只一把推开了慧娘的身子，与那小兵一道快步离开了营帐。

慧娘摔在了地上，额角撞上了柜子，她的脸色惨白，有半晌都不曾动弹一下身子。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终是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眼睛阴鸷得可怕，她在桌前重新坐下，将自己松散的发髻慢慢的挽好，刚要将手里的木簪簪上去，可不知怎么的，她的手指一个用力，竟是将那一根木簪折成了两段。

“李青娘！”慧娘咬牙切齿般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她恨得那样厉害，终是趴在了桌上，克制不住地哭泣起来。